和所有沃貢飛船一樣,這艘飛船似乎沒怎麼設計就硬生生拚湊到一起。讓人不舒服的黃色腫塊和鼓包以難看的角度從船身向外凸出。放在大多數飛船上,這麼做肯定會破壞其外觀。但令人沮喪的是,這一次卻不是這樣。因為飛船本身已經醜到了極點。比它更醜陋的東西或許曾經存在於太空中,隻不過誰都沒見過。

實際上,想看到比沃貢飛船更難看的東西,你必須進入飛船內部,瞧瞧沃貢人本身。然而,如果你夠明智的話,這恰恰是你絕對應該盡力避免的事情。因為,隨便哪個普通沃貢人,念頭稍轉,就會對你做出毫無意義但卻駭人聽聞的事來,使你簡直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出生過——或者希望(如果你是個頭腦比較清醒的思考者的話)那個沃貢人從來沒有出生過。

實際上,普通沃貢人可能根本不會“轉念頭”。他們屬於那種思想簡單、頭腦遲鈍但意誌堅定的生物,思考不是他們的專長。對沃貢人的解剖學分析表明,他們的大腦其實原本是個嚴重畸形、長錯了位置並且有官能疾患的肝髒。硬要說說他們的好話,隻能這麼說:他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可他們喜歡的東西一般說來總是和傷害別人有關,此外就是暴跳如雷,任何可能的時候,沃貢人都會暴跳如雷。

他們所憎惡的事情之一就是留下一件工作沒有完成——尤其是這一個沃貢人,並且,尤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是這件工作。

這個沃貢人就是銀河係超空間計劃委員會的沃貢·傑爾茲艦長,正是他接受了那項工作,摧毀了那個叫做地球的“行星”。

此刻,他正把他那極度醜陋的軀體從他那把難看得要命、粘糊糊的座位上抬起來,眼睛盯著監視器,上麵顯示著偵察係統正對“黃金之心號”星際飛船所進行的全麵掃描。

具有無限非概率驅動係統的黃金之心號,是有史以來最美觀、最具革命性的飛船。但對傑爾茲來說,這些毫無意義。對他來說,美學和技術是一本書頁合上的書。要是能按他的想法來辦的話,最好是一本燒掉、埋掉的書。

讚福德·畢博布魯克斯也在那艘飛船上,傑爾茲覺得這一情況更是不足掛齒。讚福德·畢博布魯克斯現在隻是銀河係前總統,雖然整個銀河係的警察力量目前都在搜捕他和他偷走的這艘飛船,但沃貢人對此並不感興趣。

沃貢·傑爾茲有別的事情要做。

據說,要讓沃貢人超越受賄和腐敗,就像讓海麵超越雲端一樣不可能。這種看法完全適用於傑爾茲。每當聽到“廉潔”或者“正直”這樣的詞,他需要翻字典才明白意思;而每當聽到可以到手的一大筆錢所發出的叮當聲,他會衝到戒律守則麵前,將它一把扔開。

他執拗地要毀掉地球及其所處位置上的一切,在某種程度上說,這種偏執逾越了他的專業職責。所謂的通道究竟是不是會修建,這一點還值得懷疑,不過這個情況已經被掩蓋過去了。

他發出了一聲表示滿意,卻令人厭惡的咕嚕。

“電腦,”他用嘶啞的聲音說,“給我連線我的腦保健醫師。”

幾秒鍾之內,伽葛·哈爾佛蘭特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這張臉上的笑容表明,他完全清楚自己和麵前的這張沃貢人的臉之間隔了整整十光年。混合在這笑容裏的,還有那麼一絲嘲諷。這個沃貢人堅持把他稱為“我的私人腦保健醫師”,其實並沒有多少腦子需要他來照看。實際上,是哈爾佛蘭特雇用了這個沃貢人。他付給他一大筆錢,讓他去幹一件非常肮髒的工作。作為銀河係中最傑出、最成功的精神病醫生,在精神病學的整個前途看上去危機重重的時刻,他和由他的同事們所組成的協會當然很願意破費一大筆錢。

“嗨,”他說,“我的沃貢艦長,咱們今天感覺如何?”

沃貢艦長告訴他,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裏,自己在一次紀律訓練中幹掉了幾乎一半船員。

哈爾佛蘭特的笑容甚至沒有絲毫改變。

“哦,”他說,“我認為,對一個沃貢人來說,這種舉動再正常不過了。既出於天性,也是一種保持身體健康的宣泄,將體內的攻擊本能轉化為毫無意義的暴力行為。”

“又是這句話,”沃貢人嘟噥道,“你總是這麼說。”

“是的,”哈爾佛蘭特說,“我認為,對一個精神病醫生來說,這種舉動同樣再正常不過了。好吧,咱們顯然已經把今天的精神狀態調整好了。現在告訴我,任務有什麼新進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