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1 / 2)

秦二世元年,豐縣。黃昏,城外緩緩駛來一輛普通的馬車,非常普通。它絕不會被人特別注意,絕不會,因為它真的很普通。但是,它還是被注意了,被一個少年注意到了。此時少年正斜靠在城牆的垛上,如一個油滑的老兵痞。他的衣服也很普通,絕不是絲綢,他還穿不起絲綢。顯然,他並不是一個有錢人,也不是另一個有錢人的兒子。不過,他長得卻像是王公貴子,他很胖,似乎有錢人都很胖,這叫富得流油。但是,他的胖並不會使人產生惡感,反而很有喜感。如果你第一次見到他,也許不會喜歡他,但絕不會討厭他。如果你第一次見到他,首先定會看他的眼睛。他的雙眼很銳利,仿佛一把無鞘的寶劍,鋒芒畢露。它們仿佛有魔力,使你不得不注意到他。正因為鋒利的眼神,所以他注意到了那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馬車。他就是我們的主角大人,劉肥,人如其名,名如其人。“那輛馬車一定有問題。”他肯定道。“大哥怎麼知道?”說話的是一個瘦瘦的少年,四肢修長,麵容清秀,長大後定是一個翩翩佳公子。他叫曹節,是曹參的次子。曹參是劉肥的舅舅,族中又排行第一,所以曹節叫他大哥。劉肥狡黠地一笑,道:“它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現兩個明顯的疑點。”“哪兩個疑點?”曹節好似配合地問道。劉肥:“首先是那匹馬。”曹節:“那匹馬怎麼了?”“那是匹好馬,而且是匹戰馬。”“不錯,那匹馬確實是匹難得的駿馬。”“馬是好馬,可車確是破車,這難道不奇怪嗎?”“明珠蒙塵,再正常不過了,千裏馬未遇到伯樂,也隻是一匹普通的馬罷了。”“你說的不錯,所以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確實是人世間的一大悲劇。不過若再加上那個車夫,情況就不同了。”“那車夫又怎麼了?”“他是士兵,而且職位一定不低。結合這兩點,車裏麵的主人難道不值得懷疑嗎?”曹節又問:“如此可疑的人物,來我們這小小的豐縣做什麼?”劉肥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這時,太陽也下山了,天漸漸黑了。“回家了,肚子餓了。”下了城樓,劉肥突然:“曹節,我舅舅可是堂堂縣尉,怎麼就把你養得這麼瘦呢?他是不是虐待你,下次我要說說他。”曹節苦笑。劉肥又道:“剛才那輛馬車的問題,聰敏的你是不可能看不出來的啊。”然後做恍然大悟狀,拉長聲音:“我知道了,你藏拙。”曹節也難得看玩笑:“也是給大哥表現的機會嘛。”兩人勾肩搭背,哈哈大笑。當然,劉肥是少年的身體,成人的靈魂。不過,這個成人也隻有二十幾歲。所以,他是年輕人,年少輕狂啊。因為比同齡人都成熟,所以朋友很少,又談得來的唯有曹節。這曹節年紀比劉肥還小,卻少年老成,做起事情來比成年人還穩,簡直是個小大人。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劉肥都會以為這位仁兄也是穿越來的,要口稱同誌了。突然,曹節嚴肅道:“大哥,你不會是真的回家吃飯了吧。”劉肥:“當然不是,走,跟著那輛馬車。記住,不要跟得太緊,也不要一直盯著它。”“明白。”於是,兩個少年恰似若無其事地走著。那輛馬車還是慢慢地走著,七彎八拐,駛進一條小巷,終於停了下來。那位車夫麻利地跳了下來,打開車門,態度恭謹到了極點。這時,劉肥和曹節就躲在拐彎處,都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等待著車中神秘人物的廬山真麵目。首先下來一隻腳,當然劉肥看到的並不是腳,而是衣裳。不是綾羅綢緞,而是布衣。然後,整個人都下來了。這絕對是一位標準的美男子:身高八尺,麵如冠玉。劉肥嫉妒了,曹節的臉色也不好看。人比人,還真能氣死人。幸好,他們都是胸有丘壑的人物,收攝心神,繼續觀察。那車夫去敲了敲門,門開了,出來一個下人,兩人說了些什麼,然後那個下人恭謹地將帥哥請了進去,馬車也被拉走了,估計有停車場。曹節回頭問:“怎麼辦?”劉肥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那堵牆,目露精光,仿佛那堵牆也擋不住他如劍的眼神。曹節見劉肥神色有異,問:“怎麼了?”劉肥不答反問:“這好像是豐縣守將雍齒家。”他老爸,也就是大名垂宇宙的劉季,自沛縣起兵反秦後,就外出搶地盤去了,留下老鄉雍齒留守老家大本營。這個雍齒也算沛縣的豪傑,就是混混頭目,可以與劉季分庭抗禮。劉季之所以留下他,也可能是因為這個,就是兩個混混惺惺相惜。曹節驚訝道:“大哥懷疑雍齒要背叛?”劉肥:“目前還不好說。”又笑道:“曹節,敢不敢和我一起進去探一探究竟?”曹節挺起胸膛,道:“有何不敢。”於是劉肥笑了,率先邁出腳步:“走!”兩人漫不經心地來到牆根,看了看左右,發現沒人。“托我上去。”劉肥道。沒反應,隻見曹節一副你饒了我吧,我還年輕沒活夠本的表情。劉肥很鬱悶地看了看自己的體型,然後道:“好吧,我托你上去。”劉肥一把舉起曹節,扔了上去,可見其神力。曹節穩穩地站住後,彎腰欲拉上劉肥。不過,劉肥笑道:“你不要被我拽下來就好了,你先下去探探路。”待曹節跳進院子後,劉肥一躍而起,在牆上猛踩一腳,然後一把攀住牆頂,雙臂用力,一躍而入。裏麵的曹節看得呆了,弱弱道:“大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劉肥自得道:“我本事大著呢,這些隻是偷雞摸狗的小技。”然後道:“現在我就交教你兵法。”曹節奇了:“兵法?在這裏?”“不錯。”劉肥指了指四周,道:“如今的形勢是敵暗我也暗,兵法最講究三點: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地利在敵不在我,所以現在我們要做什麼?”曹節茫然:“做什麼?”劉肥鬱悶道:“好像是我問你,大哥。”曹節不好意思道:“看來我對兵法沒有什麼天賦。”這點,劉肥是認同的,因為論及其他,曹節都是舉一反三的主,更有過目不忘的異能。於是劉肥解釋:“既然地利在對方那裏,那我們就去抓一個舌頭回來,一問就知道了嘛。如此,則敵明我暗,優勢在我們這邊來了。”曹節鼓掌:“好主意。”劉肥一把按住他,道:“你瘋了,還鼓掌。”可惜已經晚了。“誰?”有人聞言走了過來,是個女的。他們就躲在灌木叢後,曹節焦急道:“怎麼辦?”劉肥沒有回答,待那女的走到五步之內時,他一躍而起。在空中,他看見了這女人,依穿著判斷是個婢女,還挺漂亮。在婢女發出尖叫之前,劉肥製住了她,捂著婢女的嘴巴,問:“你家主人現在在哪裏?什麼,你竟敢不回答,信不信我會把你先殺後奸。”這時,曹節早已走出灌木,哭笑不得:“大哥,你捂住她的嘴巴,叫她怎麼回答?”劉肥反應過來,有些汗顏,不過還是解釋:“我不是怕她喊救命嘛。”於是拔出一把匕首,在婢女的俏臉上比劃了幾下,威脅道:“不準叫,不然劃破你的臉,知道嗎?”婢女露出驚恐的神色,拚命點頭。見此,劉肥鬆開了手,問:“你的主人現在何處?”得到答案後,劉肥不知道如何處置這個婢女。卻見曹節走了過來,輕描淡寫地,一拳把婢女打暈了。劉肥看著躺在地上的婢女的一隻黑眼圈,無語道:“曹節,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吧。”曹節吹了吹冒煙的拳頭,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於是,兩人按照那悲催的婢女說的,躡手躡腳來到了房間外,側耳傾聽。幸運的是,房間裏的對話才剛剛開始。臥室內,美男子露齒道:“在下陳平,見過雍將軍。”原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平!這個雍將軍就是雍齒,是個擁有猛將體格的人物。隻見他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敢稱將軍,幾個月前還隻是一個無賴呢。”陳平:“當今暴秦無道,天下豪傑遂起兵反秦,不說首先起兵的陳王勝不過一戍卒,就是在下未投奔魏王前,也隻是一黔首,將軍不必妄自菲薄。”雍齒大喜,覺得陳平雖然長得沒有自己帥,不過話說得倒是漂亮的很,於是問:“魏王人品如何?”陳平自然對自己的主公大加讚賞:禮賢下士,憂國憂民,雄才大略,反正是往好裏說,最後勸:“若將軍舉豐縣歸順魏國,魏王必厚待將軍,分封將軍為豐侯,願將軍毋疑。”雍齒既然能成為混混頭,自然不是無腦之輩,問:“若我歸順魏王,豐縣由誰留守。”陳平像是哄小孩似的,笑道:“當然還是將軍留守。”雍齒大喜,答應:“如此,我願歸順魏王。”室外,劉肥怒道:“我父親待他不薄,想不到這老匹夫反了。”站起來對曹節輕聲道:“走,快去告訴我父親。”因為心神不寧,碰翻了一株花草,發出無法掩蓋的響聲。“誰?”雍齒和陳平衝了出來。“快走!”劉肥和曹節發足狂奔。他們能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