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回到福寧宮,怔忡著呆坐窗前,而此時有撲打著翅膀低低飛過的黑鳥,它是否在尋自己的舊巢?冬日已過去,舊巢依舊在,隻是人事非。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蠍子,一下下蜇著她,讓她疼痛,那朦朧間母親的身影,柔和美妙,但今日翻開一看,卻是有毒的,迷惑人心。
經曆所有艱難,為求的不過便是一個驗證,以求證自己的所生,而當她不顧一切地跳入命運的秤盤,才發覺原來一切皆是輸定的敗局。若早知如此,讓此生成謎,永不可揭露的謎罷!
既然千山萬水之後,一切都已清晰不過,又哪有再作停留的理由?念慈這般一想,不禁輕笑,人都是赤條條來也都是赤條條地去,現在也是如此,所帶行囊不過幾件衣物,念慈換下宮中的華裳,依舊穿回下山時的粗布短打衣裳,此時,師傅師姐們必已盼得自己回山中去吧?妙心自那次一回靜安寺,身邊再無一人可訴衷腸,隻有自己一人流落在外,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這裏的一切皆是陌生的,也都是天下最尊貴的皇宮,而自己屬於山林,屬於梵音吟唱,屬於香火燎繞中翻動經書,念慈打好包袱,已是一刻都不可再作停留。
而此時一人飛撞而入,念慈尚是驚魂未定,定晴一看,竟是寶熙!
寶熙氣喘籲籲,見念慈這副模樣,便抓住她的雙肘急問道:“你……你想要走?!”
念慈驚訝道:“寶爺,你怎麼來了?”
寶熙奪下念慈的包袱,急道:“你先別管我怎麼來了,我隻知道你現在不能走!”
念慈悵然轉身,不走,與他也成了兄妹之誼,如何還能有何妄想?她笑了笑道:“皇宮實在不是我呆的地方,我喜歡在山中逍遙自在,與師姐們種菜念經,那般世外的日子,那才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寶熙板過她的身子,問道:“我聽聞了方才在亭子中的事情,我是不信,方才不顧太後的禁閉之命闖出昊壽宮的,什麼山中一日世上千年,難道你還要回去尼姑庵去做尼姑不成?我絕不讓你再回去了!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回去!”
念慈隻得道:“寶爺,不,或許此時,念慈應該稱寶爺為哥哥……”
“不!不許說!不許說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寶熙如若瘋魔般大聲道。
“但,這也是無法回避的事實與真相!寶爺,我此時還留在宮裏,隻會惹出更多事來,不如一走了之,那皇宮也就清靜了。自我進宮,皇宮因我發生多少事,從舞自盡,如黛娘娘被罰,若非一心為尋父母而來,如今已了心願,我也該早回山中去了。”
“你可以一走了之,你卻忘了我們曾在皇上麵前說過,江南一事了結,你我便……難不成你如今便要背信棄義?”
“寶爺,你還不明白麼?我是斷不能與你結為夫妻的,不說我現在還是靜安寺的尼姑,便是不是尼姑了,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寶熙一下子頹然跌坐在地。
太監挑起朱簾,道:“太後駕到!”
兩人忙跪地相迎。太後見了這寶熙,又知是不省心的一件事,不由得歎息,果真是冤家路窄。太後拉起念慈,麵容慈愛,道:“念慈,想來也是有緣,方才讓你回到哀家的身邊來,哀家與皇上思來想去,總覺得對你虧欠太多,畢竟當年之事,你隻是個無辜的孩子罷了,你如今回了宮來,也就不要再走了,留在哀家身邊,哀家愛吃你做的膳食,另外,皇上也有意給你封公主,算作是彌補罷!這也是你應得的,若是走了,豈不是辜負哀家與皇上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