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舉行大婚之前必先進行祭檀儀式。念慈被宮中的侍女穿戴上繁複的服飾,頭上珠花沉得令人搖搖欲墜,而身上的衣裙竟也有十二層之多,若非有侍女攙扶著,念慈必是舉步維艱。
念慈由兩名侍女攙扶出來,眾人發出低低的驚呼,不禁好是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而阿索巴圖立在鋪著紅毛氈的那一頭,正笑吟吟地看著念慈一步步緩緩向自己走來。每走一步,念慈就覺得像要被那一身沉重的行頭壓垮下去,終於走到阿索巴圖的身邊時,阿索巴圖牽過念慈雙手,又朝著祭檀走去,那祭檀是高高的木台,彩以各色布條,以及四周皆是隨風招展的幢幡。
僧人坐在四周,搖動著手中的經輪,閉目吟誦,念慈深深吸一口帶著雪後冰涼的空氣,如若這隻是一場平凡的祭祀,那她會像在圍場外的眾人那樣,麵帶微笑觀看這一切,而當主角換成自己,一切就如同夢幻般令人恍惚不己。
阿索巴圖大約感覺到念慈的異樣,便轉過頭來,輕輕拍拍念慈的手,輕道:“忍耐一些,等祭祀一結束,你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兩人步上高高的祭檀,在祭檀中的獸皮椅上落座,念慈方才見四周皆是圍看的突劂人民,他們赤紅的臉膛無不含笑地看著念慈,她是他們未來的王妃,貴不可言。
祭師開始了大聲誦讀,因為是突劂文,念慈隻是聽懂了一些話語,而譯作中原話來,也便是讚頌念慈美麗與智慧的讚詞,如樹裏聞歌,枝中見舞,恰對妝台,諸窗並開,遙看已識,試喚便來,念慈不由暗曬笑,突劂的納妃儀式簡直比換任新主還要隆重。
祭師說完諸多讚美之詞,又輪換吉爾滿都上到高高的祭檀上來,而這時他說的什麼念慈已聽得模糊,頭飾甚重,隻令人頭昏腦脹,一切聲音都如繞在耳際嚶嚶嗡嗡個不住的蒼蠅。
阿索巴圖又輕拍了拍念慈手背,由吉爾滿都手中接過象征地位尊貴的妃冠,戴在念慈頭上,念慈隻覺頭上更重千斤。
阿索巴圖輕笑道:“第一次穿中原的衣裳,阿索巴圖也不習慣得很,但是為了找你,阿索巴圖什麼都不在乎,好在真神吉拉瑪最終將你牽到我身邊來。”
念慈驚道:“你竟然喬裝成中原人混入中原?”
阿索巴圖慌忙看了看四周,見並無人留意,忙保持了笑容地低聲道:“別說得那麼大聲,阿索巴圖不去中原找你,哪裏知道中原新立的珍腴公主就是你?阿索巴圖又如何提出和親的請求?”
念慈恍然一悟,原來這阿索巴圖竟不遠千裏尋到京都去,皇上向天下宣昭新立珍腴公主時,眾裏尋她千百度的阿索巴圖正暗暗慶幸,這下子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念慈笑了笑,人間哪一條才是菩提道?她願舍身前往。
一旁的阿索巴圖見她笑容有幾分運籌帷幄的得意,不禁問道:“女人,你笑什麼?”
念慈見吉爾滿都的演說即將結束,便笑著低聲道:“你我今日成婚大典,可是引來了噬月大軍呢!”話剛說完,吉爾滿都也剛演說完畢,眾人歡呼陣陣,唯有阿索巴圖怔立當下,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接著便是祭牛祭羊開始,上百頭牛羊牽出來,手持大刀的屠夫喝一口酒,一口噴在刀口上,便猛地將牛頭羊頭一刃剁下,剁下的牛頭羊頭擺在祭檀案上,血淋淋的供奉給突劂的真神吉拉瑪。
一群戴著麵具的男子手舞足蹈地又唱又跳,終於可回宮內去了,念慈緩緩吐出一口氣,阿索巴圖牽著她,又緩緩步回布置一新的新房去。
阿索巴圖放下彩織的房簾,捉住念慈雙肩便喝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噬月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