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道:“倒不如到秋天來品時鮮瓜果來得有趣,杏花有什麼可賞的?”
鳳姐一拍手道:“老祖宗你瞧,若論起精明,大嫂子一點也不讓我,這算盤打得啪啪響,竟是個極曆害的人!”
賈母笑道:“她的提議原也在理,如何這麼說?”
鳳姐道:“老太太你算算,大嫂子一個月工資十兩銀子,比別人多兩倍,老祖宗還說她寡婦失業的,可憐,不夠用,又有個小子,足足的又添了十兩,和老祖宗、太太平等。又給你園子裏的地,各人取租子。年終獎你拿的也是頭一份,去掉開支,你一年有四五百兩的收入呢。
這會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兩銀子來擺個酒席也不肯,隻是推托。到了秋季,擺得東西自然是你園子裏產的東西,樂得不用出錢,真真是小氣鬼托生的。”
李紈上前撕鳳姐的嘴道:“就你整日油滑舌的說嘴,難道你在這府裏管家的時候沒少賺體已不成?這會子才離府半年,竟全花光了?別是存著給巧姐當嫁妝的吧?倒算計到我頭上了,還編了一車子話,我竟成了惡人了。”
賈母冷眼瞧兩人說嘴,心裏卻暗暗計較,李紈看著平時不言不語的,倒是個能管家的人。
鳳姐終是不肯吃虧的,便提起了舊年起詩社李紈硬讓她出五十銀子的事來,李紈知她不當家後,在那府裏不受待見,想了一想,終不願為此事口角,因此隻是一笑了之。
三人正在說笑,寶玉進來請安,因是春天了,隻穿一件家常墨絨遍底銀滾白風毛直身錦袍,一進來便脫了衣服滾到賈母懷裏。
賈母抱著寶玉道:“如今都是大人了,還這麼胡鬧,若叫外人見了,豈不笑話?”
鳳姐道:“哎喲喲,他才多大?縱是再大也是老祖宗的心肝寶貝,誰敢說什麼?”
寶玉滿臉堆笑道:“老祖宗最近身體好些沒有?”
賈母道:“一見我的寶貝孫子便好了許多了,來給我說說今天學了什麼?”
祖孫二人相談甚歡,唯餘賈蘭李紈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兩人親熱,賈蘭心中一寒,起身便要走,李紈拉住他的手悄聲道:“再不許牛心拐性的使脾氣了,好好站一會咱們就回去。”
寶玉鬧了一陣,吃了茶方看到賈蘭,看他隻著一件夾衣,打扮得伶伶利利的,開口問道:“天氣還涼,你怎麼穿得這樣單薄,該加些衣裳才是。”
賈蘭冷冷地道:“多謝寶叔關心。隻是蘭覺得太過飽暖會叫人意誌軟弱,故而擇了單薄些的衣衫來穿。”
賈母點頭讚歎:“富貴太過往往叫人墮落,蘭兒能有這分警醒是很好的。隻是身子到底也要緊,若身子壞了,再肯意誌堅強又有何用呢?”
李紈忙接道:“正是呢,我也這麼說,這孩子隻是不聽,不過早上起來他都要習劍強身的,想是熱了。過回子再讓他穿上。”
賈母道:“這也罷了。”
正說著閑話,傅家卻地來兩個婆子過來給賈母請安,鳳姐和李紈便退了出來。
鳳姐悄聲問道:“最近見他們家走得勤了,卻是為什麼?”
鴛鴦冷哼一聲道“好討人嫌。家裏有了一個女孩兒生得好些,便獻寶的似的常常在老太太麵前誇他家姑娘長得怎麼好,心地怎麼好,禮貌上又能,說話兒又簡絕,做活計兒手兒又巧,會寫會算。尊長上頭最孝敬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極和平的。來了就編這麼一大套,常常說給老太太聽。我聽著很煩,誰不知道她們家小姐因為挑低撿高,一直到二十三歲了還沒有嫁。”
李紈不願聽這些閑話,便拉著賈蘭自回屋去了。
賈蘭一路上憤憤地道;“這府裏的人都是猴精一般的人,連娘都算計上了。我隻看不順眼寶玉,這麼大了還混吃混喝,一事無成,眾人偏拿他當個寶似的。”
李紈拂著他的發歎道:“傻孩子,個人的前程個人算,誰也不能幫誰一輩子。他現這樣,難免以後沒人扶持時會吃苦,你理他做什麼,你隻管用心讀書,將來也好考個狀元,你娘這一輩子就終生有靠了。”
賈蘭抬起頭堅定地說:“娘放心吧,孩兒一定不會負了你的期望的。”
李紉心中歡喜,拉著賈蘭的手道:“好孩子,為娘的這幾年也積下了幾千兩銀子,隻留著給你讀書用,你放心吧,這些銀子別人算計不走一分一毫。”
母了兩人說了一些體已話,賈蘭自去溫書,李紈坐在一邊繡花,看著兒子用功的身影,不禁口角含笑。她所有的依靠唯有這個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