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不像現在富裕,國民政府窮得捉襟見肘,說是建新校園,其實很多都是沿用的明清時期的舊建築,我們的女生宿舍樓是一幢很老式的三層仿宋建築,我當時住的是106宿舍,跟廁所之間隔著一條狹長又黑暗的走廊,門廊下是一排紅漆的柱子,一邊是半人高的雕花磚牆,我們在一樓,走廊外就是一片不大的花園,種著些個植物花草,走廊的白色牆上很多地方斑駁不堪,挨著走廊的盡頭那裏靠牆擺著一張長椅,椅子的上麵是一麵黑板,那裏常常寫著很多革命標語,椅子的後麵拐角之後,就是廁所……
我當時十八九歲的年紀,算是比較文靜瘦小的一類,膽子也非常的小,可是大家都睡得挺死,叫這個不吭,叫那個,翻翻身也沒音兒了,我也就不好意思硬叫醒別人陪我一起,隻好自己小心翼翼地踩著青磚鋪的走廊,一路走過去……心裏不停地數著邊上的門,105、104、103、102、101……
走廊上沒有燈,外麵的花園還稍微亮一些,這邊靠裏的牆上由於樓層的影子什麼都看不太清楚,但是黑板上白色粉筆寫的字跡還是可以模糊分辨出來的,路過那條長椅的時候,我還很專門地抬頭去看了看黑板上的字,那些字是前兩天我跟宿舍一個女孩子一起寫上去的三民主義標語,同宿舍那個女孩子字體很好我一直都很羨慕,但是由於趕得很急,也隻是掃了一眼就匆匆去了廁所。
廁所裏真安靜啊,現在回憶起來,那幾乎是我遇到的最安靜的一個環境了,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死一般的寂靜……
我緊張地豎起耳朵聽四周的動靜,越是害怕就越是感覺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盯著我,我一麵覺得這寂靜來得太不尋常,一麵又很害怕忽然聽到什麼聲音打破它,就在我緊張得混身冒汗的時候,忽然在很遠的地方,一聲很微弱的聲音飄了過來,那聲音悠遠回蕩著,好象忽然有什麼人敲了一下什麼樂器,我仔細分辨了一下餘音,渾厚綿長,回音繚繞,嘣的一聲悶響,像是……鼓!
難道就是宿舍傳說中那個奇怪的鼓聲?
我一下緊張起來,仔細聽了半天,也再沒聽見有什麼聲音,於是連忙結束一切朝外就走,剛拐過廁所的牆角,赫然發現黑暗中,就在那個長椅上,站著一個女孩!她穿著長長的白色睡裙,齊耳的短發向前蓋著半個側臉,我沒有看到五官,隻模糊感覺她好象在一邊哭,一邊努力地在黑板上寫著什麼……
我神經反射一樣退了回來,背靠著牆捂住嘴不敢叫出聲來……
但是沒辦法,這廁所就在走廊的盡頭,是一條死胡同,我要回宿舍還必須要拐過牆角回到走廊上去,怎麼辦?
我的心跳得快要蹦出來一樣,過了很久才壯著膽子扒著牆邊朝走廊上看去,那椅子上的女孩已經消失了……我提心吊膽地慢慢從牆角後麵摸索出來,四下觀察了一遍沒有發現有人的影子,拍了拍心口安慰自己說剛剛一定是看錯了,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站到椅子上去?還寫字?嗬嗬,自己真是活見鬼了……
想到這,便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走到小黑板的前麵,還下意識地回頭去又看了一眼那黑板上的字,但是那黑板上麵的字已經改變了!赫然是用白色粉筆寫著幾個粗體的大字:你以為我真的走了嗎……
當時我也顧不上多想,拔腿就往往宿舍的方向跑,每一間宿舍的大門都緊緊地閉著,101、102……105、107……
等等!我猛地站住,仔細看了看前一扇木門,門上分明寫的是105,又看了看眼前的門,沒錯,那寫的是107……我們的106宿舍……去了哪裏?
我迷茫地楞了一下,但是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上那麼多,一瞬間無路可走的恐懼幾乎把我逼瘋,我神經質地回頭去看背後常常的走廊,恍惚中仿佛真的看到一個透明得幾乎無法分辨的白色裙子向我飄過來,我也不顧那門上的號碼,隻拚命地去推那房門,果然房門是插上的,我又舉起拳頭去砸那木門,“咣咣”的響聲回蕩在漆黑的宿舍樓裏……
那門終於被敲開了,我正要抬腳往裏衝,卻發現眼前出來的正是一個低著頭的身影,熟悉的齊耳短發,白色睡裙……這不是剛剛站在長椅上的女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