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個秘密。
首先,我是一個沒有夢的人。
這裏的“沒有夢”不是說我沒有夢想,而是單純的字麵上的意義。也就是說,從懂事開始,我就一個夢也沒有做過。
其次,我有個精準到令人發指的生物鍾。
每天午夜十二點,不論我正在做什麼,一定準時進入睡眠狀態,一直持續到早上八點。在這期間,任何響動、碰觸,甚至傷害,都無法把我喚醒——雖然砍胳膊剁腿之類的試驗還沒做過。
這個奇怪的生理現象給我帶來過各種各樣的麻煩。我也想過是不是有什麼疾病——肉體上的,或者精神上的。可就感情上來說,大多數人都是諱疾忌醫的,我也不例外——畢竟頂個“神經病”的名頭是很恐怖的事情。
第三,我的一隻眼睛不好。
我的右眼生下來就有問題,從小做了無數的治療,從手術到針灸,從戴眼罩到盯激光,幾乎就沒有什麼起色。所以我有點自卑。
除了這三個小秘密,我幾乎可以算是一個正常無比的男性青年,今年二十四歲,未婚。
是的,未婚。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當然,我不是電視劇裏那種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的小處男。事實上,從大學三年級到現在,和我有過非正常關係的女孩子不在少數,親密到“無間”的也有三個之多。肥強因此沒少碎碎念,也沒少把“花心大蘿卜”之類的綽號往我頭上安——可是拜托,我每次最多隻和一個異性交往好不好?每次都是我被甩,而不是本人見異思遷……每次我隻能這樣無力地反駁他。
和我幾乎截然相反,肥強是個挺陽光的大男孩——或者也可以說,就是“電視劇裏那種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的小處男”。異性對他來說,有著無窮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肥強姓王,大名誌強。這小子是我同事,性格開朗,愛好廣泛。體格健壯,五音不全,也……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肥強長得並不醜,體型其實也不能算“肥”,按他自個的話,應該是“完美的標準身材”。據他說,“肥強”的綽號是他小學時候就有的,後來雖然把體型練好了,這名兒卻一直用了下來。
學校裏兼職網管的就我和他兩個小夥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悶騷無比的我,居然就跟他挺講得來話。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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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親節。
我對這種沒有額外休息日的所謂“節日”一向沒什麼概念——這個毛病導致了兩個女友在情人節跟我說分手,三個在她們生日的時候被人挖了牆角。所以,父親節這個信息是肥強告訴我的。
“小衛,走,喝兩盅去。”傍晚時分,一個身影闖進我的宿舍。
“……理由?”
“為了慶祝本世紀第八個父親節的離去!”比我小腿還粗的胳膊箍住我的脖子,不由分說拽出了門……
晚風輕拂,殘陽如血,我們到了學校後街的第一家大排檔。
第一家大排檔地處後街中段,而不在頭尾。
為什麼叫“第一家”?有一次,肥強這麼問,胖胖的夥計笑眯眯地告訴我們,因為老板姓“第一”。這和“老毛蒸鴨”、“王記牛肉”是一個道理。
從肥強勾搭上我開始,我們一有空就來這兒吃飯,因為他覺得這裏很好。
“首先,這家店視野開闊,可以邊喝邊欣賞路過的學生妹妹。
其次,這家店生意不怎麼樣,客人不多。
第三,這裏的鹵雞爪很好吃。”
於是,我們成了“第一家大排檔”的唯二熟客。
“老板,照舊。”肥強扯著我直接坐在最靠近街邊的一桌,頭也不回地往櫃台丟了根七匹狼。
幹瘦的老板抄手接住,終年陰沉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衝我們微微點了點頭——這是我們作為老顧客的特殊待遇,別人來了這位爺毛都不抖一抖。
“喲,哥兒倆又來啦!”和老板截然相反,夥計見了我們,撒著歡竄了過來。熱情的問候,抹桌子,送碗筷,倒茶,送筷子,倒茶,送調羹,倒茶……似乎打算把老板的熱情統統補回來,好像又“熱情”得有點過頭了……
夥計第五次跑過來時,手上赫然拿著兩包牙簽。肥強總算忍不住笑著掏出二十塊錢丟給他:“好了帥哥,幫我買包紅狼,還有包special。多的你看著辦。”
等的就是您老這句話!“帥哥”大喜,一把撈過票子一溜煙衝小賣部跑去。
Special是替我要的,老煙,兩塊錢一包。紅七匹狼十二塊五,再來點花生豆腐幹什麼的撐死不過十六七塊,剩下的自然落入仁兄口袋。按理說,別的店鋪裏,夥計這麼幹的話,多半就得卷鋪蓋走人。而老板卻對近在咫尺的這一幕視若無睹,埋頭炒他的菜。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幾乎每次到這吃飯,總要來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