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是含著一絲冷笑回了雲香宮的,隻是她的笑太詭異,連宛蕙都不敢輕易上前。她由宮女脫下外邊的罩衣,半躺在美人塌上,宮女都退下了。她猶自呆呆地看著窗外的盈盈翠色。
德軒擔心進來看了一眼,忽然大驚,撲上前去,使勁掰開她的手道:“娘娘,你傷了自己了,快撒手!”
歐陽箬隻死死捏著自己的手,尖銳的護甲已經深深地嵌到她的手掌之中,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似那點點血染的紅梅。
宛蕙聽到聲響,連忙進來,見歐陽箬的手上鮮血淋漓,不由大驚,也一起掰著。歐陽箬敵不過他們二人力氣,護甲被取了下來,手上又飛快被塞了一團棉花。
仿佛痛感才在此刻達到她的心中。她猛地醒悟過來,眼中射出淩厲地恨意來。
她突然沒有像這個時候這般恨自己,刻骨的恨洶湧而來,幾乎要將她生生窒息。
“去找秦太醫!”她一字一頓地道。
過了一會,秦禦醫過來,仔細診治了才說道:“娘娘這是皮外傷,上點上藥就好了…”
他正要走,歐陽箬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死死地盯著他。秦智哪裏見過她如此失態,慌忙又跪了下來。
宛蕙也連忙拉著歐陽箬,隻不住喚道:“娘娘,娘娘…”
歐陽箬冷冷地對宛蕙道:“退下去!”
宛蕙還待再說話,歐陽箬怒道:“本宮叫你退下去!”她麵色如雪,神色猙獰。宛蕙哪裏見過她這等模樣,慌忙退了下去。頓時一室的寂靜無聲。
秦智隻在一邊,驚異不定,歐陽箬倒鎮定了下來,手撥了撥鬢邊散發,隻靜靜坐在榻前。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打在她的麵上,秦智偷眼瞧去,隻見她的麵容一半現日光下,一半隱在黑暗中。顯得一半絕美空靈,一半卻在黑影下看起來美得格外詭異。
“娘娘…娘娘有何吩咐…”秦智低頭。
秦智一向對這個娘娘又敬又怕,雖然她總是溫和得不似凡人。但是他還是感覺到她的溫柔表麵下那深不可測的城府。歐陽箬不答,隻靜靜地看著他,似要看到他的五髒六腑。
歐陽箬忽然上前,親手扶了他起身,坐在椅上。柔聲問道:“秦禦醫可知本宮為何將你留下?”
秦智擦了把冷汗,連忙回答:“微臣不知,微臣惶恐。”
歐陽箬忽然清清冷冷地笑起來。她輕撫著自己凸起的肚子:“秦禦醫覺得本宮對你如何?”
秦智連忙答:“柔芳儀對微臣恩同再造。微臣實在無以為報。”
歐陽箬不看他,隻輕聲道:“秦禦醫似乎對本宮的奴婢鳴鶯甚有情義,本宮也想將她配與秦禦醫做小妾,希望秦禦醫以後不要苛待於她才是。”
秦智麵上一喜,忽然又為難道:“微臣發妻尚在病中,微臣實在是不忍心以此事再去刺激於她,萬一她想不開…”
歐陽箬終於抬頭微笑地看著他:“據本宮所知,你與你發妻自成親之後,她便身染沉屙,其實你與她也無多少夫妻情分。如今你卻為了這份情誼竟還能考量到她的感受,實在是不折不扣的好男子。本宮將鳴鶯給你也是極對的。”
她做不來拆散人家鴛鴦之盟的人,這一番是打聽清楚了再做的決定。
秦智慌忙跪下謝道:“謝柔芳儀娘娘成全。”
歐陽箬命他起身,輕歎一聲:“秦禦醫就是心眼太實了,在這後宮,別人給你一分好處,便是要讓你付出十分代價。秦禦醫謝本宮做什麼?說不定本宮等等叫你去做的事便是抄家滅族的禍事呢?”
隻這一句,秦智的額上便滴下冷汗。
歐陽箬看了看他的樣子,又冷然道:“秦禦醫如今給本宮一句話,是幫本宮還是不幫?幫的話,本宮將鳴鶯許配給你,風光大嫁入你秦家,以後你便是本宮的心腹,不幫,本宮依然將鳴鶯許配給你,但是以後你我便是陌路人。所以,此次,本宮不許你金銀錢帛,不許你高官厚祿,本宮許你一個義字!”
秦智聽得呆了:“娘娘這…”
歐陽箬靜靜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透著捉摸不透的神色,隻冷冷地看著麵前的他。
本宮許你一個義字…她斬釘截鐵的話在他耳邊轟然作響,他一時間腦中空白一片。
秦智冷汗淋漓,隻躬身站在她麵前。利與義,福與禍…林林總總在他心中一晃而過,快得抓不住蹤跡。
歐陽箬也不催他,隻坐在他麵前,盯著他的麵上。
不知過了多久,秦智咬牙跪下道:“微臣願為娘娘效力,禍福與共!請娘娘差遣。”
歐陽箬麵上露出淺笑來,那笑一點一點慢慢擴大,如水波蕩漾而去,看得秦智呆了呆。她並不接口,隻反問道:“秦禦醫為何要為本宮效力?能否說一說?”
秦智一愣,才慢慢道:“微臣深知一身醫術到了宮中想要出人頭地,隻能擇主而依,若是碰上心機不純的主子,最後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而柔芳儀娘娘宅心仁厚定做不出這等事來。所以微臣信娘娘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