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見她神色如常,眼中疑色一閃,忽然又換了冷笑道:“你不說便算了,本宮又不圖什麼,頂多看著你們鬥個你死我活,本宮還落了個清淨。”
她說完,轉身便要走。歐陽箬看著她的孤高傲然的背影,心中紛亂如麻,在徐氏堪堪踏出門之時,她心一橫,咬牙道:“徐姐姐,若你肯身家性命都賭上幫我,妹妹以後一輩子記著你的好。”
徐氏抬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頭看向歐陽箬,隻見她的麵龐隱在陰影之中,隻覺得她孤孤單單,但是一股決絕從她身上流露無疑。
徐氏沉默半晌,才道:“你我恩怨糾葛,我隻問你一句,當日你為何要幫我?”她頓了頓,抬頭苦笑道:“當日你若不來冷宮,我是不是隻有老死冷宮一路?”
歐陽箬亦是沉默,她輕聲一歎:“徐姐姐雖然一直針對妹妹我,但是妹妹知道,其實徐姐姐的心是好的,隻是性情太傲,如此折損一回,更能明事理。而且妹妹也猜想,皇上剛剛登基,自是不得不拉攏朝中重臣,於是妹妹就大膽猜測姐姐自有出來的一日。”
她歎了口氣,無奈地笑望著徐氏冷靜的麵色:“妹妹我自進楚宮,便時刻警惕,我無權無勢,隻能依靠皇上與各位相交姐妹的幫襯,說是幫襯還是說好聽了,隻不過是互得其利罷了。如今徐姐姐也得了真相,若不能幫妹妹我,那自然無可怨尤,若肯,那你我便是生死之交。”
她看定徐氏,目光炯炯,徐氏美豔的麵上終於浮出一絲笑來:“果然我沒看錯,你的腦袋與林氏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衝這點,我徐凝霜便隨你博這一回。”
歐陽箬心中一鬆,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在徐氏耳邊細細說了來龍去脈,一席話把徐氏驚得半天回不了神來。
“若是果真如此,那位可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難道她要學先王皇後?……”徐氏失聲道。歐陽箬亦是一驚,她倒沒想得竟有這般巧合。
歐陽箬額上冷汗淋漓。以她與趙清翎的猜測,皇後趙氏的如意算盤不過就是一招將楚霍天毒死了,好立她的大皇子為皇帝。可是如今趙清翎能解此毒,到時候皇後一計未成,難保不再狗急跳牆。
她先前實在是太低估了皇後的野心了。如今才離皇中毒昏倒不過六個時辰,看著屋外的夜色深沉,她頭一次覺得心中沉重不堪。
徐氏見她麵色難看,拍了拍她的手,歎道:“歐陽妹妹今日一直在皇上身邊,自然不知道,本宮一路過來就瞧出來了,整個後宮現在外鬆內緊,還出現了不少陌生麵孔。要不是你與本宮說了,本宮還以為是皇上的布置呢。保不齊是皇後調來的人呢。你可千萬小心,天色不早了,本宮也得回宮了。”
徐氏說完,想了想又道:“你放心吧,本宮會想辦法將消息透露給本宮的父親的。”
歐陽箬心中緊了緊,握了她的手問道:“徐尚書的想法是?……”在這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出一絲紕漏,雖然徐氏是徐尚書的親生女兒,但是這帝位爭奪,站錯了位置,就是抄家滅族的危險,難保徐家不會另起心思。
徐氏難得好耐心,對她認真道:“不是本宮拍胸脯向你保證,隻是如今幫你也便是等於幫本宮。本宮無子,隻有個李家的小帝姬。”她說著頓了頓,似想起小帝姬可愛的臉龐,冷豔的麵上柔和了些許。
她繼續道:“若是由皇後得了大勢,別說本宮日子難過了,就是我們徐家也逃不了。皇上當年能登大位除了皇後的趙家,接下來是我們徐家傾力支持,所以皇後要是有能力的話,第一個就是拿我們徐家開刀了……”
她歎了一口氣。歐陽箬這才放了心。徐氏對她苦笑道:“其實生死本宮早就看開了,本宮當年做少女之時在徐家也沒得什麼好處,現在說什麼光耀門楣都是渾話。本宮心裏如今隻擔心小帝姬,她還小呢,以後若皇後得了勢,本宮就怕將小帝姬的出身也給連累了。”
女人一旦做了母親,便隻想著孩子了。
歐陽箬靜默片刻,才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道:“徐姐姐放心吧。妹妹我定當想盡辦法度過此難關,姐姐回去隻要對徐尚書言明情勢,也不必說太多,隻道皇後想趁亂謀反,請徐尚書站在皇上這邊,手中的兵權抓牢,到時候自有分曉。”她相信徐氏不是那等多嘴之人。
徐氏點點頭,打開門四下看看,便悄悄地走了。
歐陽箬隻覺得心中沉重,扶了宛蕙又回到了甘露殿。趙清翎亦是滿麵疲色,正拿了塊帕子拭著手。
金燦燦的帷幔四垂,楚霍天青白的麵上已經有了血色。歐陽箬看著他沉靜的麵容,心中的疲憊慢慢消散,她絞了塊幹淨的帕子,擦拭著他的手腳,以期望能喚回他昏沉的神智。
趙清翎見她如此,勸慰道:“娘娘且先歇歇。皇上現在情況穩定,就看今夜了,若能醒來,就是今夜了。”他帶著篤定,最後一句說得十分鄭重。
歐陽箬心中一驚,忽然想起方才與徐氏所說的之事,忙又與趙清翎細細說了。趙清翎沉吟半晌,露出凝重的神情:“確實,皇後一擊未成,肯定會想後續辦法。我們確實是大意了。李靖才!”
他輕喚,不一會,李靖才悄然出現,趙清翎在他耳邊細語幾句,李靖才麵色肅然,又悄然退下。
歐陽箬見趙清翎行事迅捷,言之有效,不由在心中存了幾分疑惑。趙清翎見她欲言又止,對她微微一笑,那清朗的笑容似能將這昏暗的宮殿都能照亮。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墨玉,上麵刻了五爪蟠龍,他含笑道:“實不相瞞,微臣是皇上的暗影門主,皇上若遇刺遇襲不能理事,微臣便能代為執行皇令。”
歐陽箬聞言瞪大美眸,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但見他一身清朗風姿,哪裏有半分像是暗影的門主?!可是若不是如此,怎麼能解釋他在楚霍天跟前的超然地位。連他一些不符合常理的逾矩的舉動楚霍天都能視而不見。如果不是全盤的信任,想來不可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