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映壇來到了這寬大的祠堂裏。他在人擠人的人群裏踮起腳尖四處張望,沒有楊露禪的影子。
“那個確保鐵道聯誼會的順利進行,是什麼意思呢……”他想。
從村鎮裏各個角落五湖四海趕來的人越來越多,祠堂兩旁的六大排太師椅上已經全部坐滿了已過花甲之年的老人。
一個白花花胡子的豎臉老頭背著手走了進來:“啊,都來了。”
“三叔祖!”穿著低胸禮服的陳玉娘走出來向三叔祖問候。
三叔祖是前任掌門,陳長興他爸。村裏的事兒都由他決議,類似於玄幻小說裏家族的“長老”。
“你怎麼穿成這樣?”三叔祖以懷疑的眼光指著微笑著的陳玉娘。
“哎!”陳玉娘扶著三叔祖走進了祠堂的正中央。
三叔祖往前走去,在正中間的太師椅上正襟危坐。
“你爹呢?”白花花胡子的三叔祖指指左邊空著的一張太師椅,疑惑地問。
“天曉得!都半個月不見人了!”陳玉娘嗔怪道。
三叔祖隻得將雙手手指插好,靠在了太師椅上。
陳玉娘轉過身來,滿臉笑容,開始了聯誼會的前戲:“各位鄉親,感謝大家今天撥空來參加直隸鐵道說明會。子敬從小在咱們村長大,承蒙各位照顧!如今他學成歸來,貴為直隸鐵道總工程師,大夥兒也算是與有榮焉!”
“與啥?”大家輕聲交談,“他要抽咽?……”
“插嘴是一種低素質的行為。”人群中的龍映壇這麼想。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否則全場的焦點就轉換到他身上了。
龍映壇輕聲說:“過一下過一下——”
邊說他邊蹭到了隊伍的最前麵,正對著邊說邊向大家走來的陳玉娘。
陳玉娘見大家冷場,比較尷尬地向右邊人群上的陳家二子努努嘴。
陳家二子沒好氣地拍了拍手,好像他很討厭這次聯誼會似的。
各位鄉親也非常善意地鼓起掌來,場麵恢複了熱鬧。
右邊的後台中沙沙作響,龍映壇向那邊兒看去,頭戴洋高帽的方子敬推著一個小桌台出來了。
旁邊一個古稀之年的老頭子指著方子敬頭上的帽子,對旁邊的人說道:“他,為啥要把痰盂,戴在頭上?”
展示台被推到了祠堂的正中央,擋在了三叔祖和眾人之間。方子敬拿著一根指揮棒,帶著白手套,開始了背台詞般地介紹:“各位請看,這個是鐵道模型。”
展示台上擺著一個玩具火車。
“這東西叫火車。”方子敬用指揮棒指向展示台上的小火車,“是西洋最先進的科學,也是咱大清國未來的希望!”
“火車從鄭州而來,穿越懷慶府,到陳家溝月台停駐,放下白糖、洋藥,再把咱的特產山藥搬上車,就可輕鬆載走。”
他邊說還邊用手將小火車推了推,從一個標著陳家溝的小牌子前麵推到鄭州前麵。中間隔著一座塑料泡沫做的綠色青山。
“就拿陳家溝到京城的路途來說吧!”方子敬循循善誘娓娓道來,“騎馬,兩天;坐火車呢?舒舒服服,隻要——一天。”
他邊說邊用左手中的指揮棒按住小火車,右手作出一個“一”的動作。
站在陳家二子旁的陳家二嫂鼓起掌來。大家交頭接耳,顯得很興奮。
“你太牛逼了。”人群最前方的龍映壇在心裏暗暗吃驚。他居然找不出這次演講中有任何的破綻。方子敬真應該去當聯合國外交部長。
“舒服?”方子敬身後被冷落的三叔祖挑出了破綻,“你有沒有想過,鐵道鋪進來,沿途的民居怎麼辦?我們祖墳怎麼辦?”
三叔祖句句珠璣。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龍映壇更加吃驚,“應該讓他去當外交部長。”
方子敬轉過頭,極具紳士風度的用政客的話說:“這個問題,稍後再答!”
“**爆了。”龍映壇鼓掌。
大家都看向他。
方子敬看了看龍映壇,身體轉向大家,舉起雙手:“先讓大夥開開眼!見證西洋技術的威力!”
說完,他走向了後台。
一直在旁邊等候的陳玉娘解開了掛在牆壁上的繩子,天花板上的吊燈突然掉了下來,然後停留在半空中,蠟燭全部熄滅了。
“不會是要展示電燈吧?”龍映壇有先見之明。
方子敬走到後台,扳開了後台的一個總開關。
那個至今還纏繞著導線的大輪軸頓時被機器帶動,自動旋轉了起來。導線發出劈裏啪啦的爆炸聲,方子敬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