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便是沿著《易傳》的思路,會通儒道,溝通天人。首先,他對《易傳》“窮理盡性以至於命”的命題進行了義理上的分疏,他說:“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性之在物之謂理。理窮而複知性,性盡而後知命,命知而後知至。”(《皇極經世書·觀物外篇》)形成了一種雙向思維模式。天人之間一方麵是由天及人,天授於人則為命,人稟受於天稱為性,性之在物則為理;另一方麵是由人到天,人能窮物之理,盡己之性而知天之命。這樣就避免了儒家“以天合人”與道家“以人合天”單向思維模式引起的知人而不知天,知天而不知人的弊端,而是言天道必及人性,言人性必上溯到天道。其次,他找到一個聯結天與人即貫通天道與人性的可靠紐帶:心。邵雍把他的先天之學稱為“心法”。他說:“先天之學,心法也。故圖皆自中起,萬化萬事生於心也。”(《皇極經世書·觀物內篇》)人心具備天地乾坤之理,陰陽變化,萬物生滅都統統存於一心之中,天道運行之法則即人心思維之法則。他的先天之學實際上也就是“心學”。在論述天人關係問題上,他也多次提到“心”。他認為天人之間,人具有主觀能動性,實現“天人合一”的關鍵在於人。“天向一中分體用,人於心上起經綸。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隻在人”。(《伊川擊壤集》卷十五《觀易吟》)人之所以能夠實現“天人合一”,其根本原因在於人有心,心是聯結天與人的紐帶,這裏“心”有兩層意思:第一層,心不僅具有能動的認知作用,而且它還是道德理性,道德觀念與道德行為的主體根源邵雍認為人類靈於物類的根本原因在於人類有心而物類無心。

“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皇極經世書·觀物外篇》)人類之所以成為天地萬物之主宰,就是因為人類有心。心有認知功能故人能全麵地感知萬物,認知陰陽消息變化之理,掌握天道運行之法則。有心故有覺解,能自覺地調整人類自身的行為去順應事物的變化;有心故能思慮,能夠效法天道運行之法則而思慮社會人事之用。

此心不僅具有認知功能,它還是道德理性的根源。“心者,性之乳郭也,心傷則性亦從之矣。”(《伊川擊壤集序》)心是性的根源,性是心的本體。性是稟受於天而根於人心的仁義禮智等道德本性。“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孟子·盡心上》)心不僅是仁義禮智等道德理性的根源,它還是善與惡等道德觀念與道德行為的主體根源。

“凡人之善惡,形於言發於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諸心,發於慮,鬼神已得而知之,此君子所以慎獨也。”(《皇極經世書·觀物外篇》)善與惡雖表現於外,卻是萌生於心,取決於心。

第二層,心不僅是宇宙本體還是道德本體作為宇宙本體,邵雍稱之“天地之心”。作為道德本體,他稱之“聖人之心”。《周易·複卦·彖傳》雲:“複,其見天地之心乎!”關於天地之心,邵雍雲:“天地之心者,生萬物之本也。”(同上)天地以生物為本雖本無心卻以生物為心。邵雍又雲:“心為太極。”(同上心即天地之心,太極是宇宙本體,指陰陽消長之理,天道運行的客觀法則。天地之心即宇宙本體太極,它先天地而有卻依托於人心而存在。“物莫大於天地,天地生於太極。太極即是吾心,太極所生之萬化萬事,即吾心之萬化萬事是也”。(《宋元學案·漁樵問答》)“自生天地後,心在天地前;天地自我出,自餘何足言。”

卷十九《自餘吟》)“吾心”即天地之心,它先天地之前而有,天地由吾心所生,吾心即是天地,天地隻是吾心。此外“吾心”並非一般的人類之心,而是指聖人之心。一般人類之心都會有很多雜質,容易被物欲所蒙蔽而產生“心過”。隻有聖人善於事心而能立於無過之地。

聖人之心是剔除了人類之心的蕪雜成分而集中了其精華部分。“聖人之難在於不失仁義忠信”。(《皇極經世書·觀物外篇》)仁義忠信是聖人之心的本質。因此就聖人而言,心之本體即道德本體。而聖人之心又是天地之心見諸用。“大哉用乎?吾於此見聖人之心”。

(同上)聖人之心與天地之心同其妙,天地之心,見於動靜之間而存在於聖人之心。“天地之心,蓋於動靜之間,有以見之。夫天地之心,於此見之。聖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亦於此而見之”。(《宋元學案·百源學案》)天地之心是宇宙本體,聖人之心是道德本體,聖人之心即天地之心,道德本體與宇宙本體合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