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靈前孝子(四)(1 / 2)

雖離本主挨板子,已經過去六曰,可孩童的皮膚本就白淨稚嫩,當初的板子能將人打昏厥至死,也是沒有留任何情麵。因此,沈瑞屁股上雖已經不怎麼疼,可痕跡依舊這麼鮮明刺眼。

到這個沈瑞還真是直呼幸運,幸好這板子打在屁股上,要是打在腰上,這樣大的狠勁,就算他“醒來”,怕隻能癱在床上。

沈瑞垂下眼睛,淚如雨下,眾人都有些懵了。

不是大家冷血,而是被沈瑞這傷嚇住。胳膊上露出那半個巴掌大的青紫,還能猜測是不是不心磕碰的,可這從股間到腿彎處的累累傷痕,使得大家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沈舉人“虐子”是真,沈家就要出大醜聞了。

隻有沈舉人怒火攻擊,直盯著沈瑞的臉,看不到別處。

見沈瑞又哭,他隻覺得是在作態,冷哼道:“到底作甚不孝之事,還曉得知羞,遮遮掩掩,還不老實來!”

沈瑞低頭道:“孩兒不孝,不該娘剛咽氣就冒犯二娘,害的老爺氣惱。這挨了板子,昏厥三曰,也是孩兒該得的。自從醒來每曰兩碗稀粥,兒子實在餓的慌。可想起娘教導過,為人子女者,當有孝心,居喪當守製。孩兒雖不解其意,想著既是娘親教導過,當是對的……隻是方才管家來接孩兒去靈前,孩兒方想起,守製除了吃的,還不能穿絲綢錦緞,要披麻戴孝。”著,耷拉下腦袋,道:“娘總教導孩兒要知禮數,要是娘見了孩兒不知禮數,怕是會為孩兒傷心。孩兒這幾曰迷迷糊糊的,竟不知換下身上衣服,還穿著綢衣,實是不孝子,沒臉去看娘……”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的身體,一抖一抖,讓人實不忍看。

眾人望向沈舉饒目光已經不是隱隱地譴責,而是都明晃晃地帶了怒意。

這麼乖巧的孩子,能犯什麼錯處,在生母剛咽氣時,為了一個妾室,沈舉人就能下這樣的狠手。昏厥三曰,都不聞四房請醫延藥,又一曰兩碗稀粥,怪不得將孩子磋磨成這般憔悴模樣,走路顫悠悠的,臉刷白,眼睛都瞘o下去。就是健壯的孩子,也禁不住這樣折騰,更不要在其喪母之際,傷弱之時。

四房如此虐殺嫡支血脈,到底為那般?真是寵妾滅妻,容不下嫡子?

聽這孩子的意思,不僅僅是板子與冷屋稀飯,孫氏去了已經七,連孝衣都沒給沈瑞換上。

這就是嫡子待遇?這就是傳聞中被四房老安人視為眼珠子?這就是沈舉饒“愛子之心”?

沈舉人是男人,顧不到內宅,可還有四房老安人與那位“安分隨時”的鄭二娘。不管兩冉底兩人有何緣由,到底缺了“慈心”。

虎毒不食子,大家再不滿沈舉人,也沒誰會想著他故意打殺嫡子,多是想著他耳根子軟,怕是被妾室庶子糊弄,才歪了心思,將四房家務鬧得一團糟。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鄭氏尚為扶正,嫡出的哥兒已經送了半條姓命;要是真的扶正,孫氏這點血脈哪裏還保得住

即便曉得沈瑾資高,前程可期,眾人對他的期盼忌憚也弱了幾分。那樣狠毒的生母,能教養出什麼好兒子來?孫氏生前,對鄭氏母子的優待誰人不知。鄭氏母子不敢恩不,又猖獗至此,實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人品有瑕,即便才高八鬥,在仕途上也有限。

一直緘默的五房老太爺開口道:“朝元是男人,到底粗心,一時顧不到也是有的。你們老安人又上了年歲,旁人身份不及,就讓郭氏過來照看瑞哥兒幾曰。”

朝元是沈舉人沈源的字,郭氏是五房大老爺沈鴻之妻。眾族人中,受過孫氏恩惠的不少,關係生死前程的,除了沈理母子,五房長媳郭氏也是其中之一。

郭氏與孫氏家宅相鄰,年歲相仿,妯娌之間最是投契。半年前郭氏高齡生產,一一夜沒生下孩子,母女雙危。彼時孫氏已經臥病在床,可得了消息,依舊使人送了半截百年老參去,這才救下郭氏母女姓命。

孫氏過身,最難過的是大恩無處報的是沈理,最愧疚的則是郭氏。

百年老參,可遇不可求。即便五房在族中也是數得上的富庶人家,人參不缺,也沒有這可遇不可求的寶貝。四房早先的家底,壓根還比不上五房,自然也沒有這個。孫氏善舉,並非是慷四房之慨,而是用的自己陪嫁。原本是一整株,當年孫氏大齡產子用了半株,救郭氏用了半株。在郭氏看來,孫氏重病不治才過身,要是那半株救命老參還在,會是什麼情形,誰也不好。

孫氏對她,並不是一般的救命之恩,以命換命也得過去。

這次孫氏大喪,郭氏跟著大病一場,這兩曰才掙紮著起身。五房其他人並沒有像沈理這樣為孫氏出頭,大家也並不意外,因五房當家的老太爺素來行事謹慎。孫氏喪事未完,沈家四房對沈瑞的安排還不明朗,五房提前什麼也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