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當空,清弦收拾好鋪麵,踏著幽暗的街道,走進了湛家。八月桂花清香依舊,清弦還沒來得及好好吸上一口氣,便聽到湛老爺在前廳大發雷霆,家裏又有什麼事?想都不想,掂著腳尖,想從側門偷偷溜進後院,卻還是被眼尖的老爺看到。
“你站住。”隨著聲音,人已經到了她麵前。
抬頭看了看那張滿臉橫肉的臉,胡子已經翹到耳根處了,看來火氣挺大的,她可不敢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找麻煩,“爹,有事嗎?”偷眼看了看前廳裏,除了湛清鴻,一家人都已經坐在裏麵了。
“你給我進來!”話來沒落,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扯進了門。
夫人看老爺火氣這麼大,趕忙上前拉開他的手,“老爺,有話好好說。”
站穩了腳步,偷偷揉了揉發疼的胳膊,清弦低著頭,想著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事,應該沒什麼讓他這麼生氣的啊?
“湛清弦,我是開客棧的,不是開善堂的。你說兩文錢一碗的宵夜是為了留住那些書生,這都算了,我當你是為了客棧的生意,可是現在,你說說看又是為了什麼?”湛四海粗著脖子吼著她。
“爹說的女兒不明白。”清弦咬著唇,忍住要去揉胳膊的想法。
肥油滿滿的臉忽地湊到她麵前,嚇得她向後退了一步,“你說!門口擺攤的書生是怎麼回事?”
“書生?前些日子他昏倒在後院門口,女兒是怕被人誤會,便救了他,後來他說想要賺錢還客棧的銀子,我才答應他在門口擺攤的。”清弦暗想,爹怎麼會知道了?
湛四海的胡子還沒落下來,夫人聽著清弦的解釋,滿心歡喜地接著,“老爺,清弦也是為了讓那人還錢嘛,又沒礙著咱們家的生意,沒關係的。”
“是啊,清弦可是鎮上出了名的大善人,鎮子裏一直都傳著,她時常把廚房剩下的飯菜端去乞丐窩。”雪姨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打擊她。
湛老爺一聽這話,本來瞪得老圓的眼,突然眯成了一縫,“大善人?嗯?”
清弦看著他的表情,害怕地退了一步,老爺這表情她是見過的,有次家裏的下人打碎了他心愛的鼻煙壺,被痛打了一頓,便是這模樣。
“雪娘,你說說看,鎮上的人還說什麼?”老爺眯著眼看著她,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鎮上的人還說啊……”
“咦,現在是什麼時候,怎麼都呆在這裏,等我回來嗎?”一個懶懶地聲音從門外傳來,湛清鴻微眯著眼,臉色發紅,鼻梁上的疤痕更是醒目,讓人覺得有些猙獰,一件紫色長袍敞開,露出內裏的白色中衣,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一股酒氣充滿了整個前廳。
夫人看到他走進來,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可是這酒氣熏天、衣冠不整的模樣,實在是不像話,“清鴻,怎麼又喝酒了?”
“爹,您的胡子怎麼又豎起來了?”湛清鴻沒搭理夫人,徑直走到老爺麵前,想要去扯他的胡子。
湛四海揮手拍開他,本來眯著的眼又瞪了起來,“胡鬧!”雖說是罵他,卻沒有一分怒氣。
雪姨不甘心得很,今兒晚上本來可以讓清弦下不了台的,偏偏他這時候回來了,“老爺,鎮上的人都說清弦是個……”
“清弦?清弦怎麼了?”湛清鴻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帶著酒氣衝到了她麵前,“嗯?”
酒氣衝得雪姨趕緊閉上了嘴,白嫩的手還不停在鼻間揮著,“大少爺,您這酒氣衝天的,還是趕緊回房歇息吧。”邊說還邊退了幾步。
“哦。”清鴻聽她這麼一說,搖晃著轉過頭,看著站在一隅的清弦,“嘿嘿”傻笑了兩聲,“清弦,來扶我進去,快點,還磨蹭什麼?”看清弦還發呆地站著,不由地提高了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