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鴻最終是怎麼說服湛老爺的,林清弦已經無法知道了,因為他從雙龍鎮一回來,便直接去了軍營,大隊也在當天開拔,當她得到消息,趕到城門外時,東淩軍隊正浩浩蕩蕩向西方行去。
來送行的人很多,林清弦根本無法靠近,紅包和馬車夫兩人拚著命兒擠出一條路子,讓她擠到了人群的前麵,左右全是送行的人們,不少人流著淚在隊伍裏尋找自己熟悉的身影,林清弦也不例外地四處尋找著,可她一眼望去,統一的裝束,整齊的步伐,哪一個才是湛清鴻呢?
一匹黑色的駿馬停在了她麵前,“囡囡?”林鎮海剛剛替皇上頒旨而回,在人群前麵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正焦急地四處張望。
“爹。”林清弦緊了緊抱著手中的包袱,欣喜地應著。
翻身下馬,把女兒從擁擠的人群中拉了出來,“你怎麼來了?”本是說明日出發,可邊關送來急件,說是玉甬關被圍,讓皇上趕緊派援兵,“是來送慕峰的嗎?”
慕峰關她何事?林清弦來不及解釋,“爹,您看到我大哥了嗎?”
“清鴻?他已經隨先鋒營走遠了。”葉衝讓三個小子都去了先鋒營,快馬加鞭趕去邊關。
走了?還走遠了?林清弦心裏一沉,本以為他會跟在葉叔叔身邊,不想居然去了先鋒營,在她的心裏,這先鋒營是最危險的地方,葉叔叔怎麼會讓他去了先鋒營呢?
“囡囡?清弦?”林鎮海看叫她囡囡沒反應,便又叫了她一聲清弦,“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當然是沒睡好,本想趕在他出征前,替他做件披風,可時間上趕不及,隻得把送給父親那件,稍稍改了改,還好,兩人身材差不太多。這緊趕慢緊地趕了一夜,沒想到還是沒趕上,“爹,您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送給我大哥?”把懷裏的包袱遞了過去。
“這是?”林鎮海感歎湛夫人把女兒教得很好,這兄妹之間情誼頗深,要是清弦和若月他們姐弟也能像這般,那應該多好。
林清弦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我替大哥趕了件衣服。”父親的披風變成了大哥的,怎麼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拿過包袱遞給一直站在身後的林鷹,“林鷹,給湛清鴻送去。”林鷹接過包袱翻身上馬,掉頭出了城。
手上一空,林清弦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林鷹已經離開了,看著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心中亦喜亦憂,喜的是,披風總算是送了出去,沒白費她這幾天的辛苦,可憂的是她卻沒給和他說上一聲珍重。
“咱們回去吧。”林將軍話一落,自然有人把人群分出道兒來,隨著女兒上了馬車。
林清弦雖有些奇怪他有馬不騎,和她一起坐車,但心中卻被別的事牽掛著,“爹,那些西蠻子很厲害嗎?”
女兒從來不關心這些,如今這般之問,是不是因為關心慕峰呢?平日裏看她與慕峰相處得不錯,也許等大軍班師回朝時,他林家將會辦喜事了,“放心好了,蠻子奈何不了他。”
聽到父親這麼說,林清弦懸著的一顆心,也稍稍安了下來,他的槍法是爹教的,爹又那麼了解蠻子,也許就像爹說的,蠻子奈何不了他,心安了,這臉上的笑容也自然恢複了,手指玩著腰間的玉佩穗兒。
這笑容看在林鎮海眼裏,意義卻完全不同,略帶著嬌羞,略帶著溫柔,這些是在若月身上看不到的,一時間心中生了些酸意,想著終有一日,女兒會成為別家的媳婦,他這心裏的酸意便更濃了。
湛清鴻就這樣走了,夜了,林清弦從懷裏掏出荷包,當年娘留給自己的東西,如今已經全都齊了,可娘又在哪裏呢?捏著耳環對著燭光,耳環輕輕地晃動著,經過了這許多年,耳環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光澤,可她還是能想像得出,當年娘帶著它時,有多美麗。
雖說曾經把耳環丟入荷塘,可如今再次擁有,她心中的喜大過悲,也許她從來不曾看清楚過自己的心吧,她看不清楚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心,隻怕還有一人吧。
林清弦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湛清鴻,不了解他為何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了解他為何會替自己保管這耳環,不了解他們之間那些曾經的過往。
春天來時,林清弦總喜歡坐在湛家花園的亭子裏,一邊欣賞花園裏的春色,一邊繡花,娘總誇她手巧,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已經學了她五成之多。
正繡得入神,突然聽到假山後傳來一聲慘叫,手一抖,針紮在了手指上,輕輕吮著手指,眼光卻不離假山的方向,果不其然,他拖著腿一顛一顛地從假山上走了下來,邊走還邊嘟嚷著,“娘的,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