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客棧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自從清弦回了林家,自從湛清鴻投了軍,小七時常和李巍發牢騷說停雲沒意思了,可沒意思也得呆著,老大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停雲給看好,他可沒膽子說不。
廳堂裏隻剩下他們這一桌,大家圍坐在一起,林清弦倚在方娘身邊,夾菜、盛湯一手包辦,連紅包要插手都不讓,麗娘一個勁地誇方娘好福氣,大家有說有笑的,一餐飯吃得熱熱鬧鬧。
吃到盡興處,李巍說起了小時大家鬧的笑話,特別說到了第一次欺負小七的事兒,小七跳著腳向大家訴著苦,說這李二少爺當時是多麼的頑皮,光說還不盡興,當場給學了起來。大夥兒被他逗得笑彎了腰,林清弦看著他們,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湛清鴻在就好了。
就在停雲熱鬧的當兒,林家卻是另一番景象。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大家都到齊了,可林清弦卻沒來,林夫人打發了人去海棠春塢問,結果說大小姐下午就出了門,正巧林鎮海也不回家,她也沒在意,便招呼著大家一起用飯。
飯還才吃了幾口,林鎮海突然回來了,看到林清弦不在,臉色唰就變了,更讓他惱火的是,居然沒有一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夫人不知、若月和鯤鵬更不知,雖然他們不知道如今有人在窺探著林清弦,可家裏有人出了門,居然沒人知道去向,這可不正常了。
“你們說說看,這個家還有家的樣子嗎?夫人你說家裏的事情不用我操心,可現在你看看,家裏都成了個什麼樣子?”林鎮海盡量壓低嗓門,畢竟孩子們都在,這點顏麵還是得給她留的。
林夫人蹩足了氣,為了林清弦這已經是第二次數落她的不是了,“夫君在說這些話之前,是不是應該問一問清弦,她有沒有當這是她的家,出門也不和大家說一聲,不回家吃飯也沒個通知,難道林家就真的沒有規矩嗎?”
沒料到平時一直軟言軟語的夫人會突然發難,林鎮海臉色一變,“規矩?規矩也是你自己先破壞的,你是長輩,要做表率給小輩們看,可你卻帶著若月在自己房裏用餐,這算是一家人的樣子嗎?她是小輩,不知道規矩你可以教,可你關心過嗎?教過嗎?”雖說清弦不是她的女兒,可她現在冷落清弦的舉動越來越明顯,讓他不得不說。
“教?她是大小姐,我是說也不敢說,罵也不敢罵,夫君說得輕巧,可也得體貼一下我的難處。”林夫人賭氣地把筷子放回桌上,然後別過頭不看他。
“哼,你若說得在理,罵得有據,我不相信她不會聽!”
林夫人騰地站了起來,正欲質問他,林虎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將軍,大小姐她去了停雲。”
“又是停雲,她是千金小姐,總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份,為何總喜歡去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地方?”林鎮海還沒說話,便聽到林夫人在低著嗓子數落著,林若月在一旁使勁地拉扯著她的衣袖,父親那模樣很嚇人。
“這飯吃不下了,林虎跟我去停雲。”林鎮海甩袖離開,十多年了,夫妻倆從來不曾紅過臉,凡事有商有量,不想她現在突然變了個人,居然這般容不下清弦,真是氣煞他了。
林鎮海踏進客棧的院子,廳堂裏便傳來一陣陣地嬉笑聲,皺著眉四處看了看,親兵還在巡邏,客棧的安全雖不成問題,可他不明白,有什麼事非得呆在客棧裏。
推開門,裏麵的笑聲像是突然卡住了似的,頓時熄了聲,林清弦看到他進來,歡喜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握著娘親的手緊了緊,“爹,您來了?”
林鎮海本來唬著的臉,看到女兒的笑臉不由地緩和了些,但一想起女兒出門連個招呼都不打,害他在家裏擔心,是應該好好說說,隨即重重地“哼”了聲,掃了眼桌上的人,看柳先生夫婦在,他迎上前拱手一禮,“原來是柳先生來了,先生為何不到府裏坐坐呢?”
柳默之很想把找到方娘的好消息告訴將軍,可轉念一想,還是把這個機會給清弦吧,“臨時有急事找清弦,實在是不便,下次定去府裏拜會。”
急事?林鎮海不解地看向了女兒,女兒雖是站著的,可眼裏並沒有他,正低著頭看向身側的人,她是誰?定睛一看,心裏頓時像是大風刮過地海麵般掀起了波浪,首先映入他眼裏的,是那道長長的疤痕,他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什麼疤痕沒見過,卻不及這一道那麼讓他驚心,因為除卻了那道疤痕,這臉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張,雖說眼角的皺紋深了,臉上的膚色黑了,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急急地向前衝了幾步,卻在靠近前停了下來,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句,“是你嗎?”
打從林鎮海進屋起,方娘的背就是僵硬的,她透著餘光打量著他,沒錯,是她的鎮哥,可真是她的鎮哥嗎?當年的英氣依舊,隻是多了幾分霸氣,一眼掃過來,逼得人抬不起頭。她低著頭,努力不讓他注意到自己,可女兒一直在拽她,終究是引得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