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寨門外的空地上,新四軍金紹支隊路東大隊的隊員有的磨刀,有的擦槍,一副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樣子。
花紅指著小石頭塊堆成的沙盤,說銅鑼寨東南麵的山路已有人守,日軍要想過一線天,隻有西北角這一條路。香雪海說劉黑子他們會把所有的手榴彈、彈藥還有幾挺重機槍等家當都架到一線天山嶺。馬龍皺著眉頭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彈藥不夠,路政委的新四軍大部隊會趕來增援,但怕時間來不及,所以得盡量拖住日軍,再準備些大石頭,讓大家夥有刀帶刀,有槍的拿槍,沒刀沒槍的拿石頭往下砸。
坐在角落一言不發專注擦槍的田樹才開口說話了。他說麻老六早已畫了一線天的地圖給酒井。一線天的地形,酒井這個老鬼子已經了解得非常清楚。鬼子們有炮有重機槍,明擺著打肯定吃虧。花紅、馬龍和香雪海的目光落在田樹才身上。田樹才慢悠悠地說,最好的辦法是在鬼子來之前埋上地雷,這個他在皇協軍那兒專門學過一段時間布雷。馬龍說布雷他也有實戰經驗。花紅讓他們兩個帶人趕緊去布雷,完事後就隱蔽在附近灌木叢裏。
晨霧迷蒙,一輪淡黃的彎月斜掛在西麵天空,幾點稀疏的星星。晨光中有一支黑魅魅的隊伍向銅鑼寨的方向摸索著走來。
隊伍的最前麵,是田九爺、徐掌櫃一家和一大群辛浦鎮的老百姓。皇協軍端著槍在隊伍兩旁驅趕。田九爺由兩個老百姓扶著,依然睡眼惺忪的樣子。徐掌櫃一手舉著一麵小日本膏藥旗,一手緊緊拉著胖兒子。隊伍中間是陳結巴帶著一隊皇協軍,陳結巴人模狗樣地揮動駁殼槍喝令跟上跟上。最後麵是日軍,肩扛步槍,整齊劃一。
酒井一郎騎在馬上,臉色陰沉得像天幕。如果這次打通一線天的任務還完不成,就意味著酒井聯隊長的職業生涯差不多完蛋了。他隻有三條路可選,要麼戰死殉國,要麼切腹謝罪天皇,要麼打通一線天,奪取滾雷行動的大捷。
徐掌櫃的胖兒子帶著哭腔說爹我怕。徐掌櫃攬著胖兒子的頭,望望周圍霧氣蒙蒙的叢林,安慰兒子有爹在什麼都不用怕。陳結巴上前狠狠推搡徐掌櫃,讓他快走。
山道邊的灌木叢裏,田樹才、馬龍身上蓋著樹葉,手裏緊緊攥著拉線。苦瓜等埋伏在兩側。花紅、香雪海、孔二己、青蛇、白蛇等埋伏在一線天山嶺上,頭上戴著樹葉帽。香雪海焦急地問怎麼還沒來。花紅側耳貼在地麵上聽了會,果斷地說來了。香雪海凝神諦聽,納悶地說我怎麼沒聽到。旁邊的牛說花掌櫃是聽酒發酵聽出來的。忽然,遠方傳來一聲隱隱的孩子哭聲。
一個孩子突然哇哇大哭,母親連忙哄著孩子不哭,一邊惶恐不安地張望旁邊的皇協軍。哭聲在寂靜的晨霧裏格外刺耳。酒井對木村一揮手。木村一把搶過母親懷裏的孩子,掄起來就摔在路邊石頭上。哭聲瞬間消失。活脫脫的孩子轉眼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血球。
那母親嚇傻了似的呆了會,好久後發出淒厲的嘶叫衝向木村。木村不慌不忙抽出軍刀。徐掌櫃急忙捂上胖兒子的眼睛和嘴,自己也閉上眼睛,渾身劇烈地哆嗦。那母親被軍刀穿透前胸,像一片樹葉一樣緩緩墜地。田九爺抬頭看天,喃喃地說天要變了,地要動了,山要搖了,人要死了。長長的隊伍像一群消失了聲音的影子,無聲無息地向銅鑼寨移動。
田樹才突然發現了隊伍最前頭身影蹣跚的田九爺。田樹才愣住了。馬龍一時也不知所措。一線天山嶺上,花紅和香雪海也發現了這意料不到的一幕。花紅糾結地吩咐先放他們過去,不能傷了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