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她身邊又站了個身影,靜默筆直,手裏提了一個蜷著身子瑟瑟發抖的男人,往地上一仍,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宋千色側頭瞟了眼地上狼狽不堪的男人:“你確定這既是帝釋?怎會這麼挫?”
魂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目光直視前方,麵無表情道:“凡人,落魄書生。”
“書生?嗬……堂堂三十三天之主,佛界的護法天王,竟然輪回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宋千色多少有些詫異,看來佛主說的不錯,帝釋在人間過的並不好。
那書生二十多歲的樣子,一身補丁衣服,見宋千色望向他,先是呆了一呆,眼中驚豔之色難掩,接著往後退去,指著魂顫抖道:“妖、妖怪……”
宋千色揚了揚眉,她的容貌本就無雙,剛才在書生望向她的時候又刻意用了乾達婆族的迷幻術,沒想到他隻沉迷了一瞬就清醒了,不愧是為佛家清除一切魔障的護法天王。
見他還在不斷重複著“妖怪”,宋千色索性瞬間變成了一副骷髏的樣子。
書生嚇得腿都軟了,癱在地上語不成句,抱著腦袋不敢看她。
宋千色施法讓他閉不了眼睛,在他麵前不停的變幻成各種妖魔鬼怪的可怕外形,擺出一個個匪夷所思的猥瑣造型,直到書生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她才無趣的收手。
對於自己主人的白癡行徑,魂忍無可忍的遠目眺望,眉角抽搐。
宋千色喚來縱尤,將書生交給了他看管,縱尤很納悶她養個凡人有什麼用?直到宋千色告訴他這是帝釋輪在人間的轉世,這才一臉奸笑的提著書生離去。
森羅殿宇前再次變得寂寥空曠,同以往一樣,魂隻靜靜立在她身側,一點聲響都沒有,一時間隻剩長風吹過殿宇時帶起的嗚咽聲。
偶爾逆向回旋的風會將兩人的長發吹拂在一起,不過很快就會分開,一黑一白的顏色,宋千色瞥了一眼,莫名想起營救靈狐族那次和連城在水下的經曆。
他固執的忍著壓迫現出身形陪她,兩人十指相扣,水中的長發也像現在這樣纏在一起,不,是纏繞的分不開,直到上岸後他動手解了好一會才分開,當時他還神情怔忪的念了句詩,她對舞文弄墨沒興趣,卻不由自主的悄悄將那幾句詩詞記了下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了婉及良時,努力愛華生,莫忘歡樂時,生當複歸來,死當長相思,嘉會難再遇,歡樂殊未央。
“莫忘歡樂時”,她想忘都忘不了,一點一滴,在她的記憶裏隨著時間隻會越來越深刻,然而若是“生當複歸來”,我回來了,你又在哪裏呢?連城……
佛界不同於人間寺廟裏的和尚,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做早課晚課,且清規戒律也沒有那麼嚴明,一切都顯得隨意自在,佛理重在“參”和“悟”,有師傅也隻是點播,修行全在個人。
清晨的佛界更是清和一片,燦爛的霞光自東方冉冉升起,鬱鬱林間霧氣還未散去,偶爾能聽到不知何方傳來的安詳誦經聲。
可惜祥和的氣氛全被一聲由遠及近的呼聲打斷,雷音寺看門的和尚跑進來跪在佛主麵前,喘息著大驚失色道:“佛、佛主,不好了,魔界妖魔來襲,下方三十三天已經失守,佛界的東方守護結界馬上就要被攻破了……”
佛主安詳盤坐,直到和尚說完他才緩緩睜開眼:“萬法唯心,無色無相,無嗔無狂,何故驚慌?”
和尚大悟,一瞬安靜下來,恭敬虔誠的行了個禮:“弟受教。”
佛主抬了抬手:“你且先回去吧。”
待和尚的身影消失,佛主視線寥寥轉向淨蓮池,裏麵的五朵重瓣蓮靜默而立,四朵清雅綻放,不知愁苦,不染纖塵,隻有一朵含苞待放,花苞緊蹙的聚合在一起,沒有半點要開放的意思,更為不同的是,那朵閉合的花瓣外隱隱有一層金光環繞,金光仿佛有生命,一明一滅的節奏像是誰的心跳,神奇非常。
是對還是錯,他到現在還是無法斷定,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現在他就是在做這樣一件冒險的事,至於這一念,他已經做出選擇,而對與錯的關鍵,就在宋千色那一念,還有梵音這一宿因。
一念善,則三界太平,再無紛爭,一念惡,毀的不止一個佛界,還有一段曠世姻緣。
清風吹拂,閉合的花苞微微搖曳,像是在點頭安慰,而池邊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佛界和三十三天並不是一體的,佛界獨立於三十三天之外,大批人馬要想闖佛界,必先過了三十三天,如今宋千色帶領著萬獸大軍以及興奮異常的魔界眾人,已經將三十三天踩在了腳下。
雖然每一層都有佛界的佛陀守護,不過沒有了天主帝釋,明顯容易很多,宋千色心中焦急,一路在前方開路,勢如破竹的攻勢,為她的手下更添勇猛和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