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陳亮集》教育文論選讀(2)(1 / 3)

其三曰:“藝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而五代之亂不崇朝而定。”故本朝以儒立國,而儒道之振獨憂於前代。今天下之士爛熟委靡,誠可厭惡,正在主上與二三大臣反其道以教之,作其氣以養之,使臨事不至乏才,隨才皆足有用。則立國之規模,不至戾藝祖皇帝之本旨,而東西馳騁以定禍亂,不必專在武臣也。前漢以軍吏立國,而用儒以致太平。要之人各有家法,未易輕動,惟在變而通之耳。天下大勢之所趨,非人力之所能移也。

臣本太學諸生,自憂製以來,退而讀書者六七年矣。雖蚤夜以求皇帝王伯之略,而科舉之文不合於程度不止也。

去年一發其狂論於小試之間,滿學之士口語紛然,至騰謗以動朝路,數月而未已。而為之學官者迄今進退未有據也,臣自是始棄學校而決歸耕之計矣。旋複自念:數年之間,所學雲何?而陛下之心,臣獨又知之。苟徒恤一世之謗,而不為陛下一陳國家社稷之大計,將得罪於天地之神與藝祖皇帝在天之靈而不可解,是故昧於一來。舊名已在學校之籍,於法不得以上書言事。使臣有一毫攫取爵祿之心,以臣所習科舉之文更一二試,而考官又平心以考之,則亦隨例得之矣。何忍假數百年社稷之大計,以為一日之僥幸,而徒以累陛下哉!

陳亮集,卷一,中華書局一九七四年版。

戊申再上孝宗皇帝書(節選)

本朝以儒道治天下,以格律守天下,而天下之人知經義之為常程,科舉之為正路,法不得自議其私,人不得自用其智,而二百年之太平鏢此而出也。至於艱難變故之際。書生之智,知識論之當正而不知事功之為何物,知節義之當守而不知形勢之為何用,宛轉於文法之中,而無一人能自拔者。陛下雖欲得非常之人以共斯世,而天下其誰肯信乎?

同前書。

論開誠之道(節選)

何世不生才,何才不資世。天下雄偉英豪之士,未嚐不延頸待用,而每視人主之心為如何。使人主虛心以待之,推誠以用之,雖不必高爵厚祿而可使之死,況於其中之計謀乎!人主而有矜天下之心,則雖高爵厚祿日陳於前,而雄偉英豪之士有窮餓而死爾,義有所不屑於此也。夫天下之可以爵祿誘者,皆非所謂雄偉英豪之士也。陛下勿以其可以爵祿誘,奴使而婢呼之。天下固有雄偉英豪之士,懼陛下誠心之不至而未來也。

同前書,卷二。

酌古論序(節選)

文武之道一也,後世始歧而為二:文士專鉛槧,武夫事劍。彼此相笑,求以相勝。天下無事則文士勝,有事則武夫勝。各有所長,時有所用,豈二者卒不可合耶?吾以謂文非鉛槧也,必有處事之才;武非劍鐆也,必有料敵之智。才智所在,一焉而已,凡後世所謂文武者,特其名也。

同前書,卷五。

勉強行道大有功(節選)

武帝雄材大略,傑視前古,其天資非不高也。上嘉唐虞,下樂商周,其立誌非不大也。念典禮之漂隊,傷六經之散落,其意亦非止於求功夷狄以快吾心而已。固將求功於聖人之典,以與三代比隆,而為不世出之主也。而不知喜怒哀樂愛惡一失其正,則天下之盛舉皆一人之欲心也,而去道遠矣,有功亦止於美觀耳。堯舜之“都”“俞”,堯舜之喜也,一喜而天下之賢智悉用也。湯武之誥、誓,湯武之怒也,一怒而天下之暴亂悉除矣。此其所以為行道之功也。經典之悉上送官,非武帝之私喜也。用為私喜,則真偽混淆,徒為虛文耳。夷狄之侵侮漢家,非武帝之私怒也。用為私怒,則人不聊生,徒為世戒耳。使武帝知強勉行道,以正用之,則表章而聖人之道明,必非為虛文也;誅討而夷夏之勢定,必不為世戒也。其功豈可計哉!武帝奮其雄材大略,而從容於聲色貨利之境,以泛應乎一日萬幾之繁,而不知警懼焉,何往而非患也!說者以為武帝好大喜功而不知強勉學問,正心誠意以從事乎形器之表,溥博淵泉,而後出之。故仲舒欲以淵源正大之理而易其菷菷擾擾之心,如枘鑿之不相入,此武帝所以終棄之諸侯也。

同前書,卷九。

經書發題(節選)

詩經

道之在天下,平施於日用之間,得其性情之正者,彼固有以知之矣。當先王時,天下之人,其發乎情,止乎禮義,蓋有不知其然而然者。先王既遠,民情之流也久矣。而其所謂平施於日用之間者,與生俱生,固不何得而離也。是以既流之情,易發之言,而天下亦不自知其何若,而聖人於其間有取焉,抑不獨先王之澤也。聖人之於詩,固將使天下複性情之正,而得其平施於日用之間者。乃區區於章句訓詁之未,豈聖人之心也哉!孔子曰:“興於詩”。章句訓詁亦足以興乎?願與諸君求其所以興者。

同前書,卷十。

禮記

禮者,天則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周旋上下,曲折備具,此非聖人之所能為也。禮記一書,或難出於漢儒之手。

今取曲禮若內則少儀諸篇,群而讀之,其所載不過日用飲食、灑掃應對之事要,聖人之極致安在?然讀之使人心愜意滿,雖欲以意增減,而輒不合。返觀吾一日之間,悚然有隱於中,是孰使之然哉!今而後知三百三千之儀,無非吾心之所流通也。心不至焉,而禮亦去之。盡吾之心,則動容周旋,無往而不中矣。故世之謂繁文未節,聖人之所以窮神知化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