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偷了我的骨灰(1 / 2)

“……兩天前N市大學圖書館大火,原因仍未查明,截止目前,火災受難人數已達到20人,唯一從火災中逃生的學生,已被家人從醫院接走。今日,遇難學生家屬聚在校園門口……”

才剛剛到了三月,車站裏卻已經熱的有些不像話了。早上明明還穿著羽絨,快進中午時,已經脫得隻剩下T恤了。車站的人熙熙攘攘,人聲嘈雜,泡麵味夾雜著從廁所裏飄出來的樟腦球和尿的味道,讓我的頭腦有些發昏。我大概地看了一下候車廳裏屏幕上播報的新聞,隨即屏幕右上角的報時吸引了我:已經十一點半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把鐵椅上的背包一下搭在肩上,拖著有些沉甸甸的皮箱就往安檢處走。

安檢處的人有些多,等排到我的時候,我則把箱子往傳送帶上一提。我的手活動的空間本來就不大,再加上箱子有些重,一不小心,箱子的滾輪就擦到了前麵一位女士的黑色皮包,留下一條紮眼的灰痕。她有些厭惡地看了我一眼,我抱歉的笑了笑,把頭低下去不敢看她。我心下有些惴惴,又把肩上的背包放到傳送帶上,開始緊緊地盯著安檢員的臉。

等到皮箱從放射區傳出來,我剛把它提起上,安檢員果然叫住我:“小夥子,你的背包裏的盒子裝的是什麼?”

“骨灰。”

我的話頓時引來一群異樣的目光。安檢員皺了一下眉頭,擺了擺手,沒有再問什麼。我提起傳送帶上背包逃也似的到了檢票口。

通往萬陽鎮的班車,15分鍾一趟。我拍拍背包,心說,老頭子,我帶你回來了。

我的名字叫崔中元。之所以叫崔中元,是因為我是在中元節的那天晚上出生的。

二十多年前的中元節晚上,老頭子在一個垃圾簍裏發現了我。

二十幾年前的老頭子,還是一個環衛工人。那時候他就已經有五十幾歲了。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家中也算是書香門第,家境也算是比較殷實,也是因為這個,所以在十年文(和諧)革裏,他們家自然也成了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嫉妒和批鬥的對象。老頭子的父親沒有挺過那次大浪潮,不堪重負之下,最後在鎮口的木梁上上吊自殺了。文(和諧)革以後,老頭子家道中落,老母親因為父親的死,積鬱成疾。老崔家就剩下老頭子這麼一個獨子,為了給母親治病,變賣了祖產,和老母親搬進了鎮子邊上的草屋裏。醫藥費就像一個無底洞,窮困潦倒的老頭子最後終於放棄了書生架子,到了萬陽鎮周邊的一個煤礦裏當礦工。

萬陽鎮周遭的礦產資源豐富,自從文化革命之後,許多外地人和當地人都來這掙錢糊口。誰知壞事趕巧,老頭子到礦場挖礦還沒一個月,那裏就發生了甲烷爆炸。老頭子不知道那次死了多少人,隻知道那次挖礦的有五百多人,出去後沒見到幾個。中國當時正處在經濟轉折的大時代,為了不引起騷亂,礦老板連同當地的政府給了老頭子等人一筆不菲的封口費。

老頭子雖然大難不死,卻也因為礦難瘸了腿,毀了臉,縱然手裏手裏有一大筆錢,當地也沒有哪個姑娘肯嫁給他。於是老頭子就一個人打著光棍,悉心照料自己的老母親。幾年下來,因為母親的病,封口費也用得七七八八,老天爺好像是折磨夠了老頭子,終於在那個時候讓他的老母親撒手人寰。政府可憐老頭子的遭遇,於是給他安排了掃大街和掏糞的工作,老頭子的生活才算安定下來。

時間來到二十多年的中元節。

這天晚上,老頭子像往常一樣清理街道兩旁的垃圾桶。說是垃圾桶,其實那時候就是用黃篾編的竹簍。老頭子就是那裏麵發現的我。

八九十年代丟孩子撿孩子的事情常有發生,老頭子卻是頭一遭遇到。他看著竹簍裏我和血淋淋的著胎盤被裹在一件男式西裝裏,除了臍帶上有一個結(臍帶沒剪),臉上的胎糞都沒擦幹淨,估計是哪個不懂接生的男人幹的。他剛把我抱起來,就有兩坨東西從西裝裏掉了出來。老頭子撿起一看,連手都抖了一下,沒想到竟是兩遝厚厚的四領袖;上麵還夾了一張字條,字跡有些潦草:好心人,請你帶著孩子三天內離開這裏吧。老頭子看見這個紙條頓時就明白了,這孩子是有人故意給他撿到的,也隻有像他這樣的孤家寡人才能說帶著孩子走就帶著孩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