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油盡燈枯的身體哪裏受得了折騰，霍小玉的命全憑貓妖吊著，霍小玉死了她活不成，不過就算死了，也好過現在的生不如死。”
蘇漠的語氣淡如白水。
我傻站在原地，原本焦躁的心也被這涼水從頭淋下，從頭頂到腳趾的寒意都在強迫我清醒且冷靜的去思考……
對了……剛剛蘇漠好像有提到貓妖把自己封印了起來……
這樣的封印是切斷所有感知，迷失在孤獨且無盡的黑暗之中，什麼也觸不著什麼也看不到，貓妖是自己把自己封印住的，所以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解開……
這原本是上古時期神魔們無聊的時候想到的消遣，把自己困在那個無主的世界冥想隻有他們才能理解的事物，亦或者靠著這樣的沉睡躲開自己不想見的事物。
隻是他們是那樣強大的神，貓妖隻是一隻連人身都未修成的妖，在那樣的無主的世界裏，她怕是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被昏暗無聲的世界逼到奔潰，瘋魔，直至放棄，絕望的在那無岸的世界永無止境的徘徊著……不過，這還得是她把自己封印在自己原本的身軀裏，或之後千萬年都不會被毀滅的物件上的情況。
可是她把自己封在霍小玉的體內，封印在了一個原本就是靠自己續命的血肉之軀裏。
所以隻要霍小玉一死，就算她想起了一切，知道了怎樣離開也是徒勞。她隻能，貓妖她隻能永生永世永無止境的在那片無主之地清醒著，絕望著……
從她啟動封印的那一刻，便在沒有回到這裏的可能了……
她為什麼要怎麼做？因為霍小玉又病重了？就算靠著同生續命咒也無法讓她們兩人共同活下去了，所以她等把自己封印起來，不在占用霍小玉不多時間的一絲一毫，甚至把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那份生命也交到了霍小玉的手中？
我完全不能理解貓妖內心真實的想法。
那一份對於李益來說可有無的恩情，真的值得用永生永世的性命去還麼？
千萬世隻換一世，這樣一世還隻剩五年。
“唉……”
蘇漠不知道何時走到了我的身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左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右手一根根扳開了我捏成拳的手指。
我低頭望去，手中心中一排暗紅色的指甲印，下意識的鬆開了垂在身側的另外一隻手，張開手掌，指甲刻出溝壑裏像是要滲出血珠一般。
直到看到的這一刻，我的手掌心才後知後覺的隱隱作痛起來。
我有捏的這麼用力麼？
“我的錯，要是霍小玉沒有……”
看著蘇漠的臉，我想要解釋些什麼，一張口便咬住了嘴唇，其實此刻說什麼的都是徒勞了。
“季憶，我提醒過你，隻要當個看客就好。”
蘇漠的這聲責罵中裹著一口歎氣，不像之前那般疾言厲色，卻讓我無法抬起自己的頭。
沒錯，蘇漠一開始就提醒過我了，如果隻當個看客，不去過分的深究，也許那樣貓妖就沒有必要用這樣的方法去支撐霍小玉殘破的身體了……
“而且就算有人要道歉，也應該是當自己是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看戲的兄台吧？”蘇漠語氣一變，用冰冷的語調斥責著。雖然人還是站在我的麵前，這話卻是對他身後的鍾離溪說的。
蘇漠這句話指的是我們帶霍小玉爬山看雪，導致她病重的那件事。
“這件事，不能全怪鍾離溪，至少是我同意的！”
雖然意見是鍾離溪提的，可要是我不讚同，鍾離溪也不會去那樣做，不能把全部的錯都推脫到鍾離溪的身上，需要公平的對待。
“你失去了法力成了凡人什麼都感知不了，可他還看不出吊著命的霍小玉身體能承受的界限麼？要是他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你會答應？”
“可我們並沒有想要害霍小玉喪命啊，隻是想引出貓妖，問清楚一些事情。”
我急欲爭論，卻惹得蘇漠更加的不滿：“引出貓妖你能問出什麼？如果第一次對我們說的是假的，第二又能真到哪裏去？而且她是妖！你是人！你就……”
“不用一遍一遍的提醒我現在隻是一個凡人，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凡人，”我打開了蘇漠欲扶在我肩膀上的手，恨恨的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是凡人，我也是執筆官，也是這個故事的記錄者！”
“那也得在你活著的時候，”我自認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很響，幾乎都是用吼的，可蘇漠的聲音卻蓋過了我的，還是那樣冷靜到讓人厭惡的聲音：“還是你就想在這裏魂飛魄散，死了個徹底，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名號。”
話說到此，平日再對蘇漠不滿也能感覺到他的關心。
因為現在的情況和以往的都不一樣，在記錄一個完整故事的同時，我更應該確保的是自己的性命。
貓妖對我們的確不止一次露出過殺意，上一次賞雪的時候也是，要不是鍾離溪在身邊，貓妖也許就真的動手了，當時隻有衝上頭腦的熱血，現在想起才有了那一絲的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