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跑的並不慢,可到梅雪莊的時候的已經是第二天在正午了,突然的大雨模糊了視線泥濘了我們前行的路,我卻不知這是上天在憐憫霍小玉還是在阻止我們去往梅雪莊。
鍾離溪將馬車在離莊子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摘掉了鬥笠疊加到了我的頭上,“這場雨看起來一時半會也是停不了的了。”
“我想……”我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過話,鍾離溪和我說什麼我也都隻是點頭或者搖頭來表示的,僅是一天沒用的嗓子,說起來話來居然沙啞的很,“把霍小玉葬在山頂上……”
“的確是個好地方,隻不過的這件事還輪不到我們做主,”鍾離溪轉過了身子,像是看了一躺在車內的霍小玉一眼,我仰頭看他的時候,他正閉著眼睛像是在想著什麼,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立刻又睜開了眼睛:“雖然李益離開她了,可是她還有她的娘。”
“可是……”
“等我七天,我會把一切都辦妥。”我剛仰起頭看著鍾離溪想要辯駁,他卻把自己食指豎在了我的唇前,“你做你想做的就行。”
我也不解的扭頭看著鍾離溪,他卻沒有在解釋。
霍小玉的遺體暫時放在了義莊裏,我又被安頓在梅雪莊裏,鍾離溪則隻身帶上了霍小玉的一支釵又奔回了長安。
我在梅雪莊裏呆了七天,這七天並沒有想象中難熬,甚至還有些自在。
如果說我來這個時代是為了霍小玉的奔波勞累,那麼這七天就像是給我的一個假期,不用再為那些繁瑣的事物勞神,隻要怎麼想著讓自己過的輕鬆吧。
莊子的主人給我指了好幾個丫鬟伺候著,不知道是不是梅雪莊的主人特別的喜歡把自己的宅子當做客棧供人提供免費食宿,丫鬟們對我倒是親切的很,想當年我們來著賞雪的時候是一群人,經常把這些來伺候的人趕在一邊,根本就沒有機會發現,這裏丫鬟都有些沒大沒小的……
她們拉著我去街上逛,同我說著她們看不慣的管家的壞話,買些自己喜歡的胭脂水粉,甚至還請我吃茶。當然,這銀子也是從被她們說的一無是處的管家身上要來的。
這段時間,我就聽到過一件關於霍小玉的傳聞。
那天我和丫鬟們為了避雨坐在小酒館裏吃著小吃打發著時間,聽到了隔壁的幾個公子哥在打趣。
“你還記得暖春閣裏頭唱歌彈琴很好聽的那個霍小玉麼?”“我就記得她的舞跳的很好看。長得的是真漂亮。”“哦我想起來了,你們說的是那個想請吃個飯都不賞臉裝的特清高的娘們?”“我聽說她很早就從良了啊,怎麼又回去了?那麼我們哥幾個……嗬嗬……是吧?”“你這惦記著別人姑娘,想要那什麼,也得先挖出別人棺材呀。”“哈?死了?”“都下葬好幾天了,屍體怕是都爛了。”“切。那你還說什麼……”
要是換在幾天前,聽到這些話我怕是一個忍耐不住,立馬就把手裏碗筷都丟過去,然後一腳踢翻了他們的桌子,可如今聽來似乎也沒有什麼了。
與我同桌的幾個丫鬟似乎並不記得自己當年伺候過公子哥們口中的那個女子,或者根本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麼,隻是湊在一塊小聲的討論著隔壁桌的幾個人哪個看起更帥氣一點,哪一個對自己的妻子會好一點,看她們說的這麼起勁我不由也小聲的加入了進去。
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很有當神仙的潛質的,一件特別悲傷的事情,竟然玩鬧了兩天之後看待的眼光也平靜下來了,以至於還不出十天我就可以把霍小玉的生死看得這麼淡。
隻是這天夜裏我想起了白日裏某個公子哥說的那一句‘怕是屍體都爛了’,一個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在大雨的夜裏撐著傘提著燈籠一個人來到了義莊。
凡人似乎特別害怕夜晚的義莊,雖然白天的時候也一直都離的遠遠的,生怕看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其實這個觀點是錯誤的。
死魂是立刻離體的,不是被鬼界的人帶走,就是在自己最留戀的地方飄蕩,我想應該沒有什麼鬼魂的會留戀義莊這地方吧,在換個方式來說,鬼魂一般是沒有什麼攻擊力的,被傳言的怨鬼,也之後被怨恨的人才能看到,你能做的也最多隻是嚇嚇你,你要是心髒不好,一個不小心就被嚇死了,也怨不得別人,畢竟他們連你的一個手指頭都不是觸碰不到的。
義莊裏沒有幾口棺材,僅推開了四五個棺材板,我便找到了霍小玉,她的臉並沒有腐爛,隻是像睡著了一樣躺在棺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