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如玉，君子如風。
我從沒有見過李益如曾深情的看著一個人，溢出的喜悅混著滑過眼底的一絲絕望，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裏有的是消失了兩年的寵溺，望著貓妖的雙眸連眨都不眨下，垂在身側的微微的抬起，又忽然的放下。
我原本以為他會將這個女子擁入懷抱的，但是，他沒有。也許是不敢，又也許是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擁抱她的資格了。
“你應該恨我的。”李益的聲音被雨滴吞沒的大半，卻依舊溫潤，“應該恨的……”
貓妖還沒從吃驚中回過神來，呆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李益，把自己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卻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十郎麼？”她用問了一遍。
“我是。”李益又回答了她一次，像是想到了什麼，立馬又搖了搖頭，“不，我應該不是你口中的十郎了，不然你也不會這樣問。”
十郎，這是霍小玉對這個世界上自己最愛的男子的稱呼，也是對最愛護自己的那個男子的稱呼。
霍小玉早已離開，他也不再是那個愛護保護她的男子，十郎，大抵在霍小玉死去的那一刻也消失了吧，此時站在我們的麵前，站在貓妖的麵前的隻是一個叫做李益的男子。
李益的一抹苦笑還沒有消失在嘴角，貓妖一個箭步就奔到了他的麵前，張開用了擁住了他，嬌小的身軀不住的在雨中顫抖著，生怕這也是一場夢。
隻是李益並沒有回抱住他，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的她的後腦勺，“我那樣的負了你，為什麼不放棄？要是忘了我，你一定不會這樣痛苦的。”
我不知道一個人從希望的雲上被人打落進地獄，百般掙紮後想適應那裏的生活的時候，又被人拽上了天堂是什麼的感覺。我隻知道，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李益，用著這樣的溫柔的方式說著這些句子，隻會讓貓妖不去後悔這一場萬劫不複。
“為什麼……拋棄我？”貓妖的頭磕在李益的肩膀上。
雖然可能已經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李益的身體身體還是微微的愣了一下，他別撇過了自己的頭，“沒有為什麼。”
“是家裏人逼你娶妻的麼？！”貓妖的猛地抬頭，看著李益的臉。
李益隻是輕輕搖了搖腦袋。
“那是你真的喜歡她？”貓妖瞪大了眼睛。
“她會是我李益的好妻子，我會待她好的。”李益沒有正麵的回答貓妖的問題。
“那……那是為什麼？”貓妖有些失措，雙手抓住了李益的衣襟，強迫他看向自己，很難再相處別的理由，“你一定要和她成親麼？到底是為什麼？！難道……難道你……真的……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
李益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看著貓妖，那種深情的目光並不是裝出來的。
他伸手抬起了貓妖的下巴，對著她的唇印了下去。
他還是沒有回答貓妖的問題，這突兀的吻也不知是他的回答還隻是封住對方的唇。
豆大的雨點砸落在他們的身上，順著貓妖的眼睛滑落到嘴角，不知是苦是鹹。
我的心裏突然有些難受，才發現比冷漠更能刺痛人的是溫柔。
我扯了扯身側鍾離溪的衣袖，咬住下嘴唇問道他：“霍小玉下葬的那天，李益在做什麼？”
“在暖春閣喝酒，一個人，喝了好幾壇，天亮的時候自己走回去的。”
鍾離溪的聲音很平，沒帶一絲感情，我卻像是看見了那晚上的畫麵，抱著酒壇子坐在與霍小玉再會的地方，麻木灌酒的孤寂的背影。甚至能感覺的出折磨著他的並不是對於霍小玉的愧疚，僅僅隻是他最愛的女人消失在這個世界的痛心。
對，李益一定不曾後悔那樣離開霍小玉。
他愛她，可就算愛到骨子裏了他也不娶她。
“他是瘋魔了麼？”
“不，他清醒的很。”鍾離溪撐起傘，擋住了住落在我身上的雨點，“可能隻是他自己不清楚。”
“嗯？”我沒能理解鍾離溪的意思。
“他大概……”
“告訴我，你愛我，或者，你的不得已。”貓妖的聲音打斷了鍾離溪話，迫使我們把目光轉回到他們的身上。
“沒有不得已，爹娘詢問我的意思。”
“我不懂不明白？！那為什麼拋棄我，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任誰站在貓妖的此時的立場上應該都會發瘋，想不出任何一個看起來似乎對自己還有情的男子，在沒有被人逼迫的情況下放棄自己的原因。那目光那眼神裏，明明帶著濃濃的依戀啊！
貓妖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
“帶我走好不好，帶我離開這裏？”貓妖有些撐不住，抓著李益的衣襟的手滑了下來，她半跪半靠在李益的腿邊，嘴裏念起的是低廉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