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卓府，司馬相如端坐在高台上，一曲鳳求凰贏得滿堂彩，台下幾乎所有的賓客都鼓掌了，多半人卻隻是捧的熱鬧，並沒有聽出那曲子究竟是好還是壞，隻是聽到隔壁桌說好，自己也就鼓掌吹捧了一番，要是你走到他的跟前，笑著問他，這曲子好在那哪裏，他們多半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今日，在這好荒郊野嶺司馬相如再一次奏起了鳳求凰，他甚至連放琴的矮桌都沒有，隻能盤腿坐著，把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周圍亦不再有滿堂的賓客，更沒有奢華裝飾，就連照明的都是身邊那一堆燃燒的並不算旺盛的篝火，聽曲的也隻有卓文君一人，司馬相如的表情卻比之前認真多了。
撫上琴弦，他便沒有再抬頭看過卓文君，這卻是隻彈奏給她一人聽的曲子，悠揚的音律在這空蕩的上古裏回蕩著，輕訴衷腸。
“這樣的曲子，該配詞的。”
鍾離溪聲音從腦中傳了來，我卻隻能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總是想著曲子要配詞，先前見我彈琴是這樣，如今見司馬相如撫琴也會這樣，好在當初霍小玉愛彈的曲子都是帶著詞的，不然怕是聽幾回是他就要說上幾回。
“別詆毀我，”不知道鍾離溪是不是窺看了我心中所想，一下就接了回來，“有些曲子別配詞會讓人覺得可惜，可有些曲子不唱出來總讓人覺得少了些什麼。”
少了些什麼麼？
我在心裏複述的這句話，閉上了眼睛，認真的聽起了司馬相如的曲調。
師傅說過，音律這種東西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心境與此時所想，幾乎可以代表一個人，就算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來說，聽起來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就算是同一個樂師用不同的樂器來演奏，味道也都是不一樣的。我師傅望舒倒是真的很喜歡這些文雅的東西，我所知的這些皮毛基本都是從他身上學來的，不能算是精通，但也能聽歌七七八八，給予一些很還算地道的評論。
所以，當被鍾離溪這麼一提醒，細細品味一番，那原本深情輕鬆的旋律突然就像單薄了。
“啪啪——”
最後一個音落地，卓文君的掌聲也響了起來，司馬相如看著她笑的有些靦腆。
“謝謝，曲子還是很好聽，而且我也不覺得害怕了。”卓文君微微側歪過了頭看著他。
司馬相如會想到彈曲子，多半是因為瞧見卓文君縮在一旁瑟瑟發抖，懼怕著這黑夜，他卻又沒有勇氣把他擁入懷來安慰，隻能選擇了這樣的委婉的方式，他原本以為自己的關心可以很隱秘，卻不了還是被卓文君一下發現了，所以又低下頭，臉頰有些微紅，“那就好。”
“你沒為這首歌寫詞麼？”因為正中央的篝火變小了，卓文君往司馬相如的身邊靠了靠，小聲的問道。
這和鍾離溪說了同一個話題，讓人不自覺的在意了起來，我看了卓文君一眼，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有……”司馬相如顯得有些緊張“不……不過……還沒……沒寫完。”
“你要寫的，是一個故事麼？”卓文君仰著頭猜想了起來，“鳳鳥與凰鳥的故事。”
要是此刻我和鍾離溪並沒有靠著他們這麼近，亦或者此時站在我身邊的是蘇漠，我一定會十分得瑟的用卓文君的話來反駁他們之前嘲笑我不知道鳳求凰的故事，你看，這故事的女主人聽聞‘鳳求凰’的時候，想的也不過是鳳鳥和凰鳥之間的故事的。而且要是卓文君知道凰鳥和凰鳥並不是人間傳唱鬧那樣是一對心有靈犀的比翼鳥，也不會這的這是一首戀歌，而是帶著一股挫敗味的被征服曲。
雖然就被征服這個層麵上而已，這也的確不違背我想象中鳳求凰的故事。
司馬相如並沒有馬上回答卓文君，而是雙手壓住了琴弦，想了好一會在重重的點了頭，“應該……應該是……是一個……個……是一個……你……你會……會喜歡的……的……故事。”
應該是一個你會喜歡的故事。
並不算太複雜的句子，司馬相如卻花了好大力氣和時間才說出了口，卓文君期間一直都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他亦沒有催促的他，以至於越說到後麵司馬相如越緊張，臉蛋也漲個通紅。
“你說，到底什麼樣的地方隻要我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想要生活在那裏呢？”好好沉默了一會，再開口的卓文君卻已經換了話題，她用手撐著在自己的下巴，眼睛裏帶著些許疑問看向了她麵前跳動的篝火。
“為……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