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開之後我會回到那座小島上，你應該記得它在哪裏吧？”海若的手撫著紅嫁衣，並未抬頭看我。
“海若……”我看著他的模樣隻能在心中歎氣，“我不會去找你的。”
“凡事不要這麼肯定，” 海若抬眸看我，眼神有些受傷的，“而且……我隻是讓你有空的時候過來看看，隻要讓我知道你過的怎樣就可以了……應該是不過分的要求吧？”
這的確不是過分的要求，卻是殘忍的要求，我閉上了眼睛，依舊搖了搖自己的腦袋。
我不想給海若留下一丁點的妄想，忘了我，對他是最好的選擇，我再出現，隻會讓他傷情。
我終究沒有穿上海若的嫁衣，那些綿綿的情話的不是現在的我去聽，想必也是滿心的感動，或者不是此時的我去聽，也多少會有些動容。
可我是季憶，卻不是那個不曾想起一切的季憶了。
‘她’可是是我，我卻不能成為‘她’。
一語成讖，這些全部給蘇漠給說中了。
因為身體狀況的緣故，我離開玄冥殿是在婚宴的前三天，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去和任何人告別，海若上一次來看我，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個乾坤袋，裏麵同之前一樣塞了不少的東西，像是知道我還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離開特意準備的，可我並沒有帶走它，之前的那一個乾坤袋我一直都放在身上，此時也就拿了出來和這一隻放在了一起，連同我寶貝了許久的墨海龍心玉牌和剛剛寫好的悔婚書都放在了桌子上。
“婚禮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辦好的。”這話海若在婚宴籌備的時候就告訴過我，如今我悔婚，他亦是同樣的說辭，他已經背負了太多不該背負的東西，我不能把這事也推諉給他，當初也算是我的親口的答應下來的，如今亦隻是我單方麵的離開，沒有理由讓即將避世的海若再受議論，一切的一切隻朝著我來就好。
反正這些都是事實，也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的靈力四散，很難聚齊法力凝成術法，想要離開這玄冥殿，亦隻能靠著窮奇馱著我離開。
玄冥殿隻有一扇門，從哪裏進來就從哪裏離開，為了防止人瞧見，我出房門的正是午夜，準備了讓門口守衛昏迷的法子，可一路走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就連在門口站成兩排的門衛都不見了蹤影了，一點沒有從前看守嚴謹的模樣。
“明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夜裏不好，你也要選擇這時候離開麼？”
身後的一句歎息，先是讓我一驚，之後又是心中一絲不忍的悸動，他果真還是在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你要走我不會攔著你，何必這麼偷偷摸摸的，要是在撞到哪裏……”海若的聲音裏滿是緊張還帶著一絲責備，可話並未說完，聲音就消匿了下去。
那是已經無法再管我約束我的無奈。
我生為仙胎，體內本就有具有強大的靈力，需要修煉術法不過是讓我更好的掌控著天生靈力，可我因犯錯被剔了仙骨貶為凡人，那不是什麼好的容器，硬是被封住了靈體，我所有的行動都等於在慢性自殺，第二次記錄時，蘇漠和鍾離溪都覺得有人在攻擊我，讓我變得衰弱，卻並未告訴我，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就算海若用了什麼法子把我強行的從過去帶了回來，望舒也想了法子讓我恢複了靈力，可我始終是肉身，是無法承載這一身的仙力的，凡胎修成仙人都是渡劫，雷火重塑仙身，可我的命格無法窺看，不知道何時渡劫，不過就算知道，此身軀也是渡不過的。
所以我的眼睛越來越不好，其實不止是視覺，嗅覺味覺觸覺都遲鈍了好多，可那些並不容易被發現。
望舒一直在給我熬煮都是壓製靈力和固本的藥，可不管怎麼養怎麼治，這身體都已經脆弱不堪，以至於就算是很小的傷口都沒有止住血，愈合的能力甚至比凡人還要慢上好些倍。
如今那壓製靈力的藥已經不再有作用了，望舒和海若都沒有辦法了，所以就算我什麼都想不起，這具身子撐不了十年……
這些事，海若在先前滿心歡喜籌備婚禮的時候未向我提及一句，要不是望舒說我有知道的權力，他甚至沒有打算告訴我，就算我什麼都不沒有想起，我們口中的‘永遠’隻有十年。
“我會小心的，畢竟這條命我還是要的。”我扭過頭在臉上掛起了笑臉，“而且逃婚這事哪有光明正大走的？你是被季憶利用後拋棄的海神海若，對此事完全的不知情，發現我離開後驚慌的不知所措，哪能在白天就光明正大的把我放出去？”
這是在我離開之後眾仙家看在眼裏的場景，也是能為海若做最後一件事，也許他認為這種麵上的東西沒有多重要，可對來說，卻是唯一能幫他保全的東西。
“我不會去在意這些，”海若如同我料想中的一樣搖了搖頭，嘴角還掛著好笑的弧度，“海若上神本就不是什麼好神，這件事六界之中有誰不清楚？比起這些我更擔心你的身體。”
“我剛不是說過了？這命我還是要的。”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好歹也是天界執筆官，怎麼保護自己還不清楚麼？”
我抬眸又看了他許久，想不出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也就轉過了身拍了拍窮奇的身軀，沒有一聲道別又邁出了腳步，也許這是見他的最後一眼，轉身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有些留戀，心中亦是不舍。
“季憶。”眼看就要踏出殿門，海若還是忍不住出了聲，“要是說你不離開，我可以陪你拋棄一切……你要是留下，我寧可萬劫不複……”
“海若上神，”我停下了腳步，沒有扭頭，“你沒有什麼可以拋下的，我不想要你的命，隻希望你能安康，就像真龍神說的那樣，避世而安，我希望，我們以後……再不相見。”
“再不相見麼？”就算不回頭，我也能在腦海中描摹出海若此時的表情。
他的嘴角泛著苦澀的笑容，雙眸中帶著旁人所不敢想的溫柔，他的雙手垂在雙側，緊緊的捏成了拳，好像如果不這樣做，他會忍不住上前拉住我，就像剛剛明知道我的選擇，還是忍不住開口對我詢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