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歡幾何(一)(1 / 2)

我們把霍小玉送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清醒了過來,卻一點都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聽鄭淨持質問她剛剛跑去哪裏也是一臉茫然。鍾離溪巧妙的轉移了話題,鄭淨持也就沒有在追問下去,隻是轉過身一個勁的感謝我們。  看著霍小玉實在疲憊,我們便也沒有在多留。  貓妖之前那麼鬧了一場,想必現在也是沒有什麼氣力在跑出來的,今晚怎麼想也應該不會在發生變故了,也就安心離開了。  隻是這樣的安心隻是嘴上說說的。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我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硬是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腦海裏走著的是從我來到這裏開始的整個故事,一點一滴全部都清晰的在腦海中飛快的奔走著,就連同那些當初被我遺忘的細節此時也都能清晰的記起來。  事情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月,霍小玉的身子也好了不少,貓妖也沒有在跑出來過,隻是被大夫囑咐了要少出門,我便隻把大搖椅放到有著陽光的窗口,讓霍小玉曬曬太陽。  等我端著熬好的藥走進來的時候,她抱著舞墨像是睡著了一般,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  我從床上抱起薄薄的毛毯披在她的身上,驚醒了團成一團的舞墨,它像是不樂意自己被蓋起來一樣,一下跳了開,掛到了我的肩膀,扭頭對我叫了一聲。  “喵~”  我噓的手勢還沒做出來,舞墨這撒嬌的叫聲便吵醒了霍小玉。  “憶兒你來啦。”  “伯母把藥熬好了讓我送來,看你在睡就沒吵你。”我端起了放在一邊的藥碗,“要不,你喝完了再睡?大夫加了幾味藥,已經沒有之前那麼苦了。”  霍小玉隻是看一眼我手中的藥碗,對著舞墨伸出了手,“舞墨過來。”  “小玉你不吃藥伯母會擔心的。”看著閉著眼睛幫舞墨順毛霍小玉,我輕聲的補了有一句。  “大夫不是說我沒什麼病,隻要好好調理就好了麼?”霍小玉扭頭看著我慢慢悠悠的說,“那麼不吃藥,不也沒關係?”  霍小玉醒來之後並沒有在提起李益,也沒有詢問當晚的事情,看起來好像出去身子不爽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是……她不肯吃藥。  鄭淨持隻說這是大夫開的調理的方子讓我勸霍小玉一日三次都喝完,可要真隻是調理的方子哪裏需要喝那麼多次,這藥聞起來也很衝,鍾離溪告訴我這是固本的方子,入方子的藥藥性都不很重,基本都是無奈之下保命用的。鄭淨持並沒有把這些告訴任何人,隻是每次我去廚房端藥的時候她的眼睛裏總是含著淚,見我來了忙用衣袖去抹,說是這煙太熏眼睛。  我沒有去拆穿她,也沒有去詢問,隻是每次三次的把藥都給霍小玉端去,不管她喝還是不喝。  “藥涼了,我端回廚房去。”  摸著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的藥碗我站起了身,卻被霍小玉給叫了住。  “憶兒,你說他真的曾經存在過麼?”霍小玉拉著我的衣袖,聲音越來越輕,“我怎麼覺得……”  霍小玉沒有把話說完,也鬆開了自己的手,就在我疑惑的想要反問的時候,霍小玉又已經閉上了眼睛,“沒事了。”  “小玉……”  她剛剛在問的,應該是指李益吧,雖然有了兩年多相濡以沫的生活,可突然什麼都改變了,她恢複了與他相遇之前的生活,平靜的過了兩年,為了照顧霍小玉,我們都刻意的默契的不和她說關於李益事情,所以她想問,那極其幸福的兩年是不是隻是她做的一個夢?  也許,在她的生命中根本沒有那個敲響她心中那扇門的人存在?  “其實我都知道的,他離開來,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霍小玉的眼睛閉著,隻用我能勉強聽到的聲音說著:“所以我就這樣過著,也許我在等他,又也許我隻是在等自己忘了他的那一天,等著沒有他我也能安靜的過生活大的日子,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  有些傷口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淡去,可有些思念隻會因為時間愈演愈濃,化成一個無底的洞,隻要跳進去,就沒了再回頭的可能。  “我想見他一麵,又怕打擾他現在的生活,”霍小玉睜開了眼睛看著我,“不過,我現在不會再去想著要見他了,就算死也不會。”  明明是哀怨萬分的句子,霍小玉卻用著萬分溫柔與的聲調說了出來,好像自己說的隻是普通的情話而已。  “為什麼……”  “我說了我什麼都知道的。”  霍小玉伏在等舞墨身上的手不自主的用了力,捏疼了舞墨,它連忙吃痛的跑了開,弓著背戒備的看著霍小玉,就連爪子也從肉墊裏探了出來。  瞧著突然跑開的舞墨霍小玉也吃了一驚,慌忙的抬起了自己的頭看著我,眼睛裏寫滿了無助,“她想殺了十郎是麼?”  “她?”  我的聲音有些抖,貓妖不是說霍小玉不會知道她的存在麼?  “就是我身體裏的那個人,那個怨恨十郎的那個人,”霍小玉看著自己的雙手,“在我的身體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和我說,殺了李益,不能讓那個負心漢活著,憑什麼我們這麼痛苦,動手,親手去殺了她。”  我知道應該和霍小玉如何解釋,半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一直覺得就算踏入煙花之地,我還是可以是原本的那個自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變了,”霍小玉笑的慘淡,“我也變成了花街裏遭人遺棄一聲怨氣的棄婦了,我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可以輕鬆的放手,不能讓十郎就這樣的丟下我。”  “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好。我也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女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是就這樣慢慢的死去好了,也許這樣在十郎的心中,我還能是他喜歡著的那個模樣。”  “藥就不用端來了,我是不會喝的。”  這並不是她自己心裏麵的想法,這些都是在她身體內的貓妖灌輸給她的,她卻隻能一個人默默的努力著,一個人抵製著自己的思想和貓妖同化。  她在求死,求一個解脫。  隻是……  “現在就妄下定論是不是太早了?”我跪在霍小玉的搖椅旁邊,雙手握著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你現在並不知道李公子的真是的想法,你現在所想的也都隻是你的臆測,你都等了兩年,在等幾天又何妨?  “你是說,讓我相信他會回來?”霍小玉的有些失神。  “如果你不相信,還有誰能相信?”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你在這裏,就是他回來的理由。”  ……  “啪啪——”  我端著空藥碗出門的時候,不知道何時來的鍾離溪背靠在門邊上,輕輕的拍著手。  “剛剛說的很好,”鍾離溪轉過了頭,看著我疑惑的我問道,“你覺得他會回來麼?”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頭,“算是權宜之計吧,覺得這個樣子,不管我和自己說多少遍,都不能放著霍小玉不管。”  “我又不是古板的天神,幹嘛一副認錯的表情?”鍾離溪的聲音裏有著淺淺的笑意,“什麼都隨你高興。”  “你好像……很高興?”  鍾離溪總是笑著,就好像笑可以讓他做完所有的表情一樣,不管開心不開心,難過苦惱,他的嘴角總是上揚到一個很好看的弧度,把所有都不藏在裏麵,你也隻能在這同一個彎度弧線裏瞧出他不同的心情。  可是今天等他倒是絲毫不遮掩,黑眸的底下也是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