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霍小玉對他了來說,隻是一個叫做霍小玉的女子,再無其他。說不準就算我剛剛真的帶著霍小玉到他的麵前,他的臉色也不會發生任何的變化,隻輕聲的問聲好,就能拂袖離去。 雖然之前猜到了最壞的結果會是如此,可它真實的出現在我的麵前,多少還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郎已無情,妾意何托? “憶兒,謝謝你。”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想著李益我有些出神,突然被霍小玉拉住了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謝我什麼?” “因為你和鍾離公子之前的一番話讓我徹底想通了。” “想通了?”我的思緒依舊有些恍惚。 “嗯,”霍小玉點了點頭,“我不會在找他,但,也會等著他。” “沒有十郎我還是可以生活的,他如果有了屬於他的新的生活我也不會去打擾,”見我依舊一副不理解的樣子霍小玉開口解釋了起來,“我就在這裏,你說這是他會回來的理由,可並不是這樣,我還在這裏,隻是因為我愛他,我怕他哪天想回了,卻發現我不在那裏了,會一下不習慣。”現在的我也許已經等不到他回來了,可是……如果我一直在這,或者曾經在這,總會有人告訴他,他也總歸會知道的不是麼?那樣的話,我霍小玉應該也能算是一個一生鍾情的女子了吧。” “小玉……你是怎麼想……李公子不告而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霍小玉自己說起了李益,我一下也沒了顧忌,隻把先前的那些疑問拿了出來,想趁著這個並不會刺激到她的場合詢問她。 霍小玉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下了自己的頭,像是在思量著該如何回答。 我等了很久,她依舊沒有出聲,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再回答我的生活,她尖著嗓子,用刺耳的聲線反問著我:“如果你是青樓的女子,恩客留宿一晚,第二日離開的時候需要告訴你什麼時候再來麼?” 我眉頭一皺,看著這個多少有些猙獰的‘霍小玉’我聲音也一下冷了下來,“我想你回答的可不是這個問題?” “此時的心情還算不錯,你問,我便答。”她不知道為何笑的很歡。 “你已經能隨時控製霍小玉的身體了,為什麼還要讓她發現你的行蹤?” 之前聽鮑媽媽提醒就能猜出這要她尋找李益的下落的人並不真的是霍小玉,隻是貓妖在暗測測的作祟,貓妖也說過霍小玉不會記得自己支配她身體發生的事情,可從今天霍小玉親自來找鮑媽媽來看,她像是清楚的記得貓妖做的一些事情。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讓她知道,不過這個身子已經容不下我們兩個,出不去的我隻能和她慢慢同化,她會記得並不奇怪,”貓妖仰起頭看著我,“你知道麼?我們就要死了。” 世人皆傳霍小玉瘋魔了。 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十句九句離不開李益;也許前一刻你還看見她安靜的坐在自己的院子裏看書,下一刻便跑到街上見人就問是否見過李益十郎,是否知道他在哪裏;經常大吼過你之後立馬抱成一圈蜷在地上哭泣著,不停的和你說著對不起;她總會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做過什麼,或者忘了自己要做什麼,所以經常會失神的望著你,希望你能給她答案。 世人說高傲的她忍受不了自己被負心人拋棄,最終逼瘋了自己,世人知那負心人是誰,卻沒人願意說穿,僅用‘負心人’來代表他;世人還說,霍小玉是個好姑娘,不像別的煙塵女子一般,她一心給一人,若得了這顆心便是如得至寶,隻是那負心人並不去珍惜。 鍾離溪說這些都不是真心的,隻不過是世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聊,一層層給霍小玉堆砌完美的裝飾,再把李益與之對比,所以,世人再怎麼同情霍小玉,也不會有人伸手去幫她。 我說,要是她真的能瘋到也是好事了。 她還是她自己,還是霍小玉。她沒有發瘋,也沒有魔障,隻是被體內的貓妖牽製住,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靠著意誌爭奪這具肉身的,時而贏時而輸罷了。 鄭淨持關不住霍小玉,也不可能一步不離的看著她,所以‘親眼’見到霍小玉瘋癲模樣的人越來越多,給予她的‘同情’也愈來愈濃,甚至有人找上門,說願意幫主霍小玉,要是有那個負心人的消息一定會告訴她,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們見上一麵的。有這樣俠義心腸的人不需要多,隻要有那麼一兩個有心,也許霍小玉真的能在某一次出門的時候就撞見李益,可奇怪的是,就在長安城內對霍小玉故事愈來愈熟悉的時候,那個故事中的‘負心人’突然的消失了。 雖有人在長安城內見過他,卻不知道他到底住在什麼地方了。 這樣的局麵,我實在不適合陪在霍小玉的身邊照顧她,生怕自己一個不忍就給告訴霍小玉一些不該告訴她的東西,所以我也在霍小玉在長安城內變得出名的時候,悄悄的從她身邊消失了。 “得了吧,真沒什麼,”我白了他一眼,“你該幹嘛幹嘛去。” “如果真沒有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害怕?”蘇漠的溫厚的手掌扶在我的肩膀上,“隻是說道,你的全身就在抖個不停。” “害怕?我有什麼好害怕了……” 蘇漠說的沒錯,我的身體的確在微微顫抖著,現在連聲音也在發顫,可我這並不是在害怕。 隻是內心非常的著急。 我坐在屋頂俯視坐在庭院中發呆的霍小玉。 這短短幾日,她都要變成長安的奇女子了,隻是越是這樣名聲大噪,越是不可能有好的結果。 “霍小玉的臉色看起來是不是好多了,果真公主府裏的大夫就是和民間的不一樣。”感覺到有人站在我的身後,我笑著說了句。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傳,這樣的故事甚至都驚動當朝某位公主,她同情霍小玉,做的卻不是到幫她尋找此人,而是派了自己府中的大夫給霍小玉看病。 也許在那位公主看來治好霍小玉的病比找到那個負心漢重要,又或者,要是霍小玉的病好了,她也不會這樣想起找那個負心郎了。 “那天貓妖和你說什麼?”蘇漠站在我的身側,他似乎沒有看霍小玉,他的目光刺在我大的身上。 “哪天?” “就是你從暖春閣回來那天,你是從那天開始刻意遠離她們的。”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我哪裏還記得。” 我在說謊。 “你在說謊。”蘇漠的語氣比我內心的自白還要堅定。 “已經不重要了,還有半個月。就讓我這樣再看半個月就結束了的,”我不自覺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他們隻是故事裏的人,隻是這個故事裏的人,讀完這個故事,它也就隻是故事而已。” 貓妖那天和我說了什麼? 我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臉在沒有光亮的地方笑了起來。 “李益躲得的很好,婚禮也有條不紊的在籌備著,他會娶那個女子,並沒有被這些市井流言幹擾到。”蘇漠沒有再問,而是和以往一樣告訴我李益的近況。 “他不可能受到幹擾的,就算霍小玉死在他的麵前,我想他也還會去娶那個女子的。”我揚起了頭的看著蘇漠。 蘇漠的眉頭皺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坐到了我的身側,“還是把貓妖和你說告訴我吧,如果是和李益有關的內容,我也有知道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