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歡幾何(二十二)(1 / 2)

憶兒醒來的時候已經半夜,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從床榻上坐起來的時候隻能看見桌上點著一盞燈。這應該是蘇漠點的,畢竟這裏隻有蘇漠知道自己最討厭半夜驚醒的時候房間黑漆漆的。憶兒這麼想著,臉上不由浮現出幸福的笑臉。  可是很快笑容又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不自覺的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浮現在腦海的裏的依舊蘇漠情深至級的那聲呼喚。可惜,蘇漠叫喚的不是她,而是那個叫做季憶的女子,那個他喜歡了好幾萬年的女子。    憶兒長歎了一口氣,發現自己已無睡意的時候,未了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隻能穿上鞋子離開了房間。  蘇漠在憶兒和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把她送回到了孟婆的藥屋,憶兒看著對麵一片漆黑的房間無法確定蘇漠是睡熟了還是並不在屋裏,不過不管哪一種情況,都不適合去敲響對方的房門。  扭過頭,憶兒看著孟婆所在的屋子依舊燈火通明不由邁出步子走了進去。    “嘎吱——”  雙手推開陳舊木門的時候,傳出了刺耳的聲音。  “憶仙子醒了啊。”忙碌的孟婆並未回頭,十分和藹的說著,“漠神去了鬼王那兒,說要是憶仙子醒了讓你等著他。”  “漠神又去找鬼王做什麼?”蘇漠果然不在屋裏嗎,憶兒聽孟婆說這句話,不知為覺得有些失望。  “似乎是要問鬼王討各層地獄的鑰匙,”孟婆停下了手中的活,回憶道:“鬼界並非隻有這一層,越是往下越是凶險,漠神似乎想讓你見見。”  “十八層地獄?”孟婆這麼一說憶兒倒是有些明白了。  “是,”孟婆點頭道,“並非所有的魂魄都可以轉世,罪孽的深重的人需要在十八層地獄中贖罪,當償還清罪孽的那一日,方可離開,其實不止是凡人,也有不少犯了過錯的神鬼妖魔在十八層地獄之中,雖然都是惡人,每一個人身上都背負值得六界一段重要的曆史,漠神怕是從這個方麵思考,才想讓你去十八層地獄了聽故事的吧。”  “聽故事啊……”憶兒訕訕的笑了笑,“聽故事沒什麼,就是地方有些太凶險了。”  “這有何懼,有漠神在, 憶仙子還會怕麼?”孟婆笑著調侃。  “當然不會!”憶兒也爽朗的笑了起來,一蹦一跳的進了屋子,走到了孟婆的身邊,側過頭問著:“那蘇漠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老婆子就不知道了,鬼王需要告知各層獄官,怕是需要很久。”  “哦……”憶兒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三生石。  能令人回想起一生中最美好時日的靈石,隻要伸出手觸摸三生石的石麵,那些在記憶中已經模糊的畫麵變會一下清晰起來,如同正在發生一樣,能感受到的是那時和自己擁有相同幸喜和快樂。  曾有一段時日鬼溟很喜歡觸摸三生石,喜歡通過它讓自己想起一些快樂的事情,可那也是曾經的自己會做的事情了,現在的他覺得這樣的慰藉實在是太虛幻了……    “恭喜漠神又找到一塊魂魄的碎片,”鬼溟看著眼的三生石,並未伸手觸摸,臉上的也露著笑容,“一魂四魄,雖不能算是完人,但也不用再擔心她再一次魂飛魄散了,加以固魂之術,就算找不到剩下的魂魄也能成長為一個完整的人格,還不用擔心她會記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事情。”  蘇漠還未靠近鬼溟便聽到他用著極諷刺的話語說著這些,不由蹙起了眉頭,不悅的神色展露在麵容上。  “讓我來猜測一下,季憶的碎裂之後,怕是飄散在了六界各處她經常呆的地方,比如蒼穹之巔、藏書樓、她自己的住所、帝俊的書房,因為帝俊喜歡來鬼界,偶爾來季憶也會跟著,說起來她蠻喜歡曼珠沙華來著,總在我和帝俊對弈的時候偷偷去黃泉河岸觀賞,那地方應該也是有一魄的。”鬼溟轉過了神,看著眼前表情怪異的蘇漠,擺了擺手,示意蘇漠不用這般仇視他,“我並未派人跟蹤你,亦未求調查什麼,那日就告訴你我對憶兒那丫頭並不感興趣,隻是今日傍晚的時候季憶一魄回體的時候感受到盤古之力,便有了這些猜測。你且說我說得對不對。”  “鬼王所猜皆對。”雖是不願,蘇漠還是給出了回答。  “妖界,掌天所在之處,蠻頡上神處。”鬼溟靜靜的說出了三個地方,抬眼看著在他麵前站著筆直的蘇漠,“我想,季憶的剩下的魂魄便在這些地方。”  鬼溟說出“妖界”二字的時候蘇漠的臉一下黑了,厭惡之前沒有任何掩飾的暴露在臉上,卻還是回避了那個地方,“不是鬼王口中的蠻頡上神處是什麼意思?”  “我隻是這麼猜測,”鬼溟撫了撫胡須笑著道,“反正你並不打算把季憶的魂魄拚湊完全,或者說在尋找封印季憶前世記憶之前,你不會讓季憶回來,所以這些話題此時說也無益。”    “原來在鬼王的眼裏我是一個這般自私的人?”蘇漠冷笑著,並未回應鬼溟方才的猜測。  “不,你是這六界之中最無私的人。”鬼溟擺了擺手,“自私自利?你根本不會擁有這些情緒,畢竟帝俊上神並未給予你這些。”  “因為我是帝俊上神造就出來的,是他的一股執念?”蘇漠的笑容更加的滲人,他甚至捏了自己的雙拳,目中怒火燃燒著,雖不明白一向和善鬼溟會,為何在此時突然轉變態度,可心中的怒火還是讓他幾乎紅了眼睛,讓他放棄了思考,“不知鬼王和我和我說著這些做什麼?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一直都知道,所以不會去過分奢求什麼,就算你不提醒我也會安分的。”  “提醒?”鬼溟愣了一下,看著蘇漠的模樣歎了口氣,“我是想提醒你,不過並非提醒你需要做什麼,而是你想要做什麼。蘇漠,這麼多年,你為何總是無法釋懷呢?”  “我需要釋懷什麼?”  “你是從何而來,是誰給予了你身份,你的身上有承載著怎樣的使命。”鬼溟背過了手,聲音裏帶著些感慨,“總覺得帝俊在死前給予你絕對的自由,可你卻被自己束縛了起來,固執的認為自己會存在於這世上不過是帝俊上神隨手賦予了你生命。”  “帝俊上神,不,我的生命的確是師尊賦予的,有何問題?”蘇漠的回應也不依不饒,他分明無法聽進鬼溟口中的任何話語,卻還是固執的與他對話。    “蘇漠!”鬼溟大叫了一聲,嚴厲且凶狠,像是想要把蘇漠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拖出來。  蘇漠的確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喊嚇到了,可還未等他給出任何的回應,鬼溟便又張嘴說了下去,聲音不想先前那般柔和,冷冰冰的,像是在訓斥自己的徒弟一般。  “蘇漠,你聽好了!雖然你擁有的一切都是帝俊賦予的,就連你的性格是帝俊造就,你會按照帝俊賦予的想法去思考問題,完成帝俊交給你的每一件事,如同一個活著的永不會消失的式神一般,可那都是以前!都是你沒有心的時候的事情!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傀儡了!從很早之前,在帝俊上神未離去之前你就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心,你已經真真正正活在了這個世上!”  “你會對季憶好奇,會喜歡上季憶,在季憶死後會傷心難過,甚至費勁心思用禁術拚湊起她的靈魂,把並不算完整的她帶在自己的身側,讓她能每日陪著自己,不想她想起之前種種令人會覺憂傷的事情,不想讓她在踏入妖界,隻想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甚至希望她可以喜歡上自己,希望能永世不離!”  一口氣說到這裏,鬼溟不由重重地喘息了起來得,也許因為太過氣憤的關係,他的聲音顯得特別尖銳刺耳,讓蘇漠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這些事情我都知道!都能感覺的出來!可我並不打算怪罪你什麼!你是這世間最公正的執筆官,可這不代表你對待自己的時候也要如此公正!就像你會瞞著所有人把季憶拚湊起來一樣,你完全可以按照你心中的想法和季憶和憶兒相處!不想告訴她就不要告訴她!瞞著她!這些都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為什麼要有罪惡感!為什麼要一直抑製自己心中的情感?!”    鬼溟長長的一段話讓蘇漠震驚了住,他微張著嘴巴,呆愣的看著鬼溟不知道自己該接上什麼樣的話語,甚至像是不能明白鬼溟和自己說些的原因。  對方想要告訴他什麼?  告訴他不必這般壓抑的活著?告訴他應該追尋想要得到的東西?告訴他在當執筆官之餘自己也可以做一個自私自利的“壞人”麼?    “就算喜歡上季憶也不會有任何人責怪你,”語調一轉,鬼溟又恢複到了先前和善的模樣,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蘇漠的麵前,伸出書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我會祝福你,蘇漠,這麼多年了,就算自我懲罰也足夠了,是時候做回自己了,為自己而活了。”  “我真的……是活著的嘛……”  鬼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一直沉默著的蘇漠突然低聲的問了一句,鬼溟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是啊,你這不是好好的活著麼?你要是死的我早就把你踢進六道讓你轉世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