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這麼在民間私傳,耳目通天的韓老大怎麼可能不知道。就算是第一天不知道,他也斷不可能到了第十天還不知道。
於是韓老大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具體是怎麼自然而然地無人得知。
韓老大那幾天簡直是歡天喜地的,食堂裏的飯菜都比平時好了——開玩笑?對於韓老大來說就好比是長子娶媳婦的,放下了一塊心中的大石頭。
田霏看起來心情很好,似乎比起平時還要好。許堯川覺得這種狀態就叫作亢奮,醫學上歸為不正常的興奮。
她看起來再高興,食堂裏明顯變得更加可口的飯菜她卻吃得非常少。
不過這些不會有人注意到,田霏想,不能自己有多敏感就要求別人同樣的敏感。所以,她放心大膽地難過。
她小時候看紅樓夢,見到林黛玉因情生病,總覺得不可能。
可是這麼熬了一個星期之後,本來又是入秋上火,說不上來是哪個原因,總之她是病倒了。病得來勢洶洶,不僅一個小任務沒法隨隊出,拖了一個多星期低燒不見好隻能住進基地醫院。
許堯川走的時候憂心忡忡,然而他不能多說什麼,田霏從來沒有表示過這兩者間有任何關聯。他甚至懷疑,即使她就是因此病的,他若要問起來,她一定早就有了理由栽贓說是他喜歡隊長。
那是她的驕傲,不會楚楚可憐去贏取隊長的目光。
田霏這次病倒的根源是感冒了,高原感冒本來就很危險難以痊愈,再加上秋燥又添上了發燒喉痛,一個星期下來不僅不能出院,人倒是虛弱了許多,打了安神的藥就昏昏沉沉的睡。
本身謝文麒來醫院不是為了看田霏——他出去了一回並沒有比在基地的時候想清楚多少,現在躲著她還來不及,哪裏會上趕著送死?
隻是吳柏這次出任務受了點輕傷,當時雖然進行了包紮,到底還是要來醫院給看看的。誰知剛把吳柏押進去包紮,小謝隊長作為押送人還沒有出醫院大門便被上回訓斥過他的護士長給逮住了。
又一頓訓斥,謝文麒一麵聽一麵就心裏在想,中年阿姨不都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夥子嗎?怎麼到了這裏就反過來了,老為田霏說話,老訓斥自己呢。
“啊呀,謝隊長,你們隊裏的那丫頭都發燒一個多星期了,可憐見的,還不是平時朝死裏練傷了元氣,不然哪裏一個感冒越拖越重……”這種謝文麒尚能耐心聽著,聽見護士長阿姨憤憤地把留守基地的何嘉斥為不是人的時候,實在憋不住要笑。
“啊?你還笑?你看看小何,練起人來比你還狠啊!真真不是人!”
謝文麒淚眼望天,幾時他就成了不是人的標準。
好不容易阿姨說完了,謝文麒乖乖地準備安靜溜走,阿姨拿出教訓手下小護士的氣場,大吼一聲道:“你隊裏人就在醫院躺著,你來了還不去看看?”
謝文麒有種被金剛怒目的錯覺,連忙從靈魂深處爆發出革命,痛定思痛道:“我這就去!”
對超種人秘密一無所知的護士長阿姨看著他上樓的背影,搖了搖頭道:“一群光棍是有原因的。”
好有哲理的阿姨。
單身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不是知道了原因就能解決問題。
謝文麒進到田霏的病房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她夜裏睡不踏實所以這住進醫院以來也就想睡就睡,不分日夜。
下午三點多高原的秋日陽光,在她臉上灑下一層淡淡的金,似真似幻,就好像累極了四肢打開,悠閑地曬著太陽。
謝文麒花了幾秒鍾才讓自己從想象中出來,腰往後一彈看了眼走廊上沒有醫護人員,便快速點了根煙——不是故意想要違反醫院禁煙的規定,實在是他現在十分需要一根煙來排遣心裏的不安和迷惑。
他真的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可能真正的異樣是從她經常混跡於他的房間開始。
來基地的許多年,他其實並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這樣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麵,從他的冰箱裏拿吃的,坐在他的沙發上等著他洗完澡出來,撲在他的床上睡得像條寵物狗,在他的電腦上專注地工作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