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程張氏的心情很不錯。說起來也是,這還是這些年來頭一回,諸位姨娘如此齊全地出現在主院上房,給她磕頭請安。隻可惜少了兩個,要不然左右各站四個,這麼齊刷刷地屈身行禮,效果更好。還是女兒說的對,就衝著每天早晚兩次能見到那小賤人,心不甘情不願地給自己屈身行禮,她也不該為了跟自家夫君賭一口氣,放棄了這當家主母最起碼的福利待遇。
這心情一好,程張氏也就沒了為難諸位姨娘的意思。所謂來日方長,當家主母想要為難下頭的小妾通房丫頭,什麼時候不能發作,偏偏要選在這第一次請安時?正當程張氏想著是不是端茶暗示諸位姨娘可以離開時,突然發現門外長廊上有個小丫頭很是特別。那張小臉瞧著倒是有幾分眼熟,可這神情瞧著好像呆滯了一些。
靈光一閃,程張氏想起了小丫頭是誰。程府原隻是個皇商的宅院,因為府邸規模的限製,若不是程府當家人本身有功名在身,根本不可能有四進那麼大的宅院。這宅子一大,伺候的奴仆丫鬟自然也不少。程張氏原本就因為跟自家男人賭氣,丟下管家權多年,要說也不會對一個三等粗使丫頭印象深刻。怪隻怪,七柳當初賣身進程府時,身邊除了牙行的牙婆外,還很是特別的跟著親娘。
可憐天下父母心,若非山窮水盡迫於無奈,為人父母者,哪裏舍得賣掉自己的親骨肉。要說這七柳祖家裏,好賴也出了兩個秀才,竟然……如此冷漠無情,也不怕影響將來的官聲名譽。
程張氏在心裏輕歎了口氣,用手指了指李君苒,問道:“嫣兒,她可是你的丫頭?”
正忙著觀察程府諸位姨娘的李君苒嚇了一跳,沒想到這程府當家夫人前一秒還在跟諸位姨娘說著話,下一秒就留意到了她這個局外看戲人身上。在這程府,真的是一秒都不能懈怠,這母女倆都屬於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娘親,你問的是七柳嗎?”程語嫣順著程張氏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毫無意外地瞧見了站在門外長廊上,一臉呆滯表情的李君苒。
“這小丫頭現在確實是我院子裏的灑掃丫頭。”程語嫣笑盈盈地開口道,“前不久,三姨娘命人打了這丫頭一頓板子,結果起了高燒,燒壞了腦子。女兒覺著可憐,便留在了自己院子裏。”
前不久發生的事,除了大半個月前諸位姨娘爭寵事件,還有什麼事?在坐的諸位姨娘說起來除了一向深入簡出的八姨娘外,其餘幾位姨娘還都是當事人之一,這印象自然深刻的很。而七柳遠原不過是在廚房跑腿的三等小丫鬟,要說這姨娘間爭寵根本就跟她挨不上什麼邊,竟然也會被這股子爭寵風給波及到,甚至被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三姨娘隨意找到個由頭,乘機痛下殺手。要是信了這裏頭沒點點貓膩,那就是傻子了。
當然,能在那次姨娘爭寵事件裏,成功活下來的,都不是傻瓜。更何況,代表著嫡係一派的大小姐這一次大大方方地將人帶到了三姨娘跟前,擺明了就是在暗示著這丫頭現在是她的人了。大小姐並不可怕,左不過現在也隻是個九歲的女娃娃而已。可別忘了,大小姐身後站著的可是這程府明媒正娶的當家主母程張氏。
而程張氏也一改從前不問府內諸事,一心低頭吃齋念佛的習慣,終於從佛堂裏出來了。這說明什麼?旁的姑且不說,最起碼也意味著程府的天要變了!
五姨娘與六姨娘彼此對視了一眼。雙胞胎之間原本就心靈相通,這一次也不例外。比起姐姐,六姨娘的性子更活潑些。六姨娘剛想張嘴說些什麼,見同胞姐姐偷偷地朝她擺了擺手,便抿了抿嘴,不怎麼情願地低下頭繼續當她的人形布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