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女士正在與好友通電話,忽然聽到阿姨的驚呼,“怎麼就回來了?這天多冷啊,還淋這一身的濕。”
陸東躍避開阿姨的手,神情疲倦,“沒事,我去衝個澡。”
孟女士攔住他,先是仔細看了看,這才問道:“你這大半天去哪兒了?就這麼從醫院跑出來,不知道留個話啊。”雖然心裏有氣,但到底是擔心多過責備,“去洗洗,別回頭讓你爸看到。”
陸東躍點點頭,慢步上樓。
孟女士看著兒子的背影一陣心疼。這才幾天呢,好好一個人給折騰成這樣了。這時就想老輩人說的家和萬事興,這家裏要不太平了,不要說做事了,連人都活得不痛快。
陸東躍回房衝澡。熱水衝在濕冷的身體上時皮膚陣陣刺痛,可五髒六腑仍被寒冷包圍著。鏡子被氤氳的霧氣蒙住看不清楚,伸手抹開來,隻有一雙茫然的眼,連焦距都沒有。
孟女士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回應。隱隱不安,又喚了兩聲,沒有人回答她。門沒有上鎖,她便直接進來。
陸東躍坐在床沿,低著頭,雙手搭在膝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發愣。他身上穿著浴袍,發梢猶滴著水。
孟女士有些害怕。她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輕喚了一聲。陸東躍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時才看到她。
“媽。你怎麼來了?”
“剛才敲門你沒聽見,我就自己進來了。”孟女士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反應,問道:“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他扯了扯嘴角,“胡思亂想唄。”抓過身邊的毛巾擦頭發,“剛才去看了若童和絮絮,小丫頭脾氣急,一哭就憋紅臉,真像小杮子。”
他的語氣很輕鬆,完全是炫耀的口吻。可是孟女士看他的笑容心裏直發慌,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哄她睡著,她那小手就抓著我的手指頭不放。小小的,還挺有力氣。她還衝我笑。”
想起小孫女那可愛模樣孟女士很燒心,“這孩子現在是一天一個樣,隔上幾天沒見就像換了個人。”
“您也好久沒見到她了吧。您再等幾天,這不眼看過年麼。到時候一家人湊一起熱鬧熱鬧。”
孟女士正要說話,就看到兒子的臉色忽然冷了下來。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陸雲德正陰沉著臉站在門口。
陸東躍站了起來,“爸。”
陸雲德卻轉身下樓,“你給我下來。”
夫妻幾十年,孟女士太清楚丈夫的脾氣了。上次他得悉婚訊,暴跳如雷之際將兒子打傷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神情。
孟女士立刻跟上去,“老陸,東躍這病還沒好全,剛剛又淋了雨。有什麼話明天和孩子說,現在先讓他好好休息。”
陸雲德的聲音很響:“他病著?他病著還能到處找事,你還這麼護著他!簡直是是非不分。”
孟女士聲音比先前高了兩個音階,“孩子生病了我這個當媽的能不關心嗎?這和是非不分有什麼關係?”
“你問問他都幹了什麼好事,看他敢不敢告訴你!”
爭吵聲漸漸地遠了,陸東躍疲憊地抹了把臉,轉身打開衣櫃,取了套衣服換上。
衣服上散發著極淡的薰衣草香味,這是她之前買的香包,自家的衣櫃也放著兩個。
他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的氣味。
陸東躍下樓時沒有看到孟女士。通往後花園的邊門半開著,有冷風灌入。他站了幾秒,旋即轉身往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