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時他內心仍是滿懷著溫柔。
絮絮窩在父親的懷裏,目光移到手裏攥著的小花。在天性的驅使下她舉著小花就要往嘴裏塞,可是她手部動作還不靈活。幾次嚐試失敗後她有些惱火地將花甩在地上,啊啊地叫了幾聲。
陸東躍抱著女兒不好彎腰,她便俯身撿了起來,也不遞給孩子,隻是拿在手裏把玩。
公園裏的樹木大多樹葉凋零,灌木倒是常青。冷風吹拂而過,卷起地麵上枯黃的樹葉,細微的沙沙聲響。
這是他們在一起時難得有過的寧靜時光,就像這世上無數幸福美滿的家庭一樣,父親、母親與孩子所構建成的穩定三角,有脈脈溫情在此間流動。
“你什麼時候走?”
她的話如同解除禁製的咒語將靜謐的空間打破,就像倒映著美麗宮殿的水麵被石子擊破,滿地繁華碎片。
他的笑容苦澀,“年後才會下通知,這一去短則一兩年,長了,我也說不好。”
黃色的小花朵在她指尖轉著圈圈,“我以為你不會答應。”當陸雲德告訴她時,她心裏是沒底的。因為之前他的態度是那樣的強硬,幾乎是要魚死網破了。
畢竟是做過一年的夫妻,清楚他骨子裏有多固執強勢。陸雲德可以掣肘他,可他未必會甘心受箝製。這個男人冷靜而瘋狂,聰明又狡猾,因此對於陸雲德的提議,她其實沒有多少信心。
他調了調臂彎的高度,讓女兒躺得更舒服一些,“這個決定我還沒和家裏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說是直覺的話,你相信嗎?”今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她就知道在他身上已經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想想也有些荒誕,可那時心情確是出奇平靜。
陸東躍看了她幾秒,笑著低頭,“我信。”難得的心有靈犀卻是在這件事情上,不是不諷刺的,“爸爸的事,我會在走之前辦妥。雖然是亡羊補牢,但至少能讓他過好些。我也得向他解釋,無論他是否會原諒我。”
“孩子爺爺交代了,這件事你別插手。”她語氣很淡,“我隻想我爸爸平平靜靜地生活,有些事他永遠也不需要知道。你走之前我會回去暫住幾天,手續等你下次回來再辦。”這完全是為了給父親緩衝的時間,不至於突然到讓他無法接受。
她承認自己是瞻前顧後的性子,在很多時候這樣的性格拖了後腿。但隻要能守住現下寧靜生活,她並不介意這樣做。
陸東躍裹著女兒的小手,低低地應了一聲。小家夥似乎感覺到他傳遞來的悲傷,這時轉著腦袋看過來,小嘴咿嗚出聲像是在安慰他。
男人的情緒已經有些繃不住了。等到她接過孩子,他立刻站了起來轉身背對她們,深深地呼吸。
有個愚蠢的念頭鑽進他腦子裏。他很想問她,如果他沒有選擇用那樣的方式迫她留在自己身邊,他們是否還有可能在一起?
回去的時候他走得很慢,像是要刻意延長與她們相處的時間。她一定是覺察到了,也放緩了腳步。
直到許多年過去後他仍清楚地記得這些,那是他們為數不多的並肩同行。沒有交流和相動,亦沒有心結和隔閡。
過完年後不久調令便下來了。
原本這個年齡也適時下基層掛職,安排去的地方多是發展中的二線城市,也有人申請去貧困山區或較偏遠的市縣。而這次陸東躍去的是南疆,雖然地產豐饒可地區局勢不太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