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雖然陸東躍一再強調著人已經在醫院,讓他們天亮再來,然而長輩們仍然是放心不下。
這是陸家的第一個孫子,也是蘇父牽掛了已久的外孫,這時兩家人除了緊張不安外便隻剩下歡喜與期待。
蘇若童被推進待產室後便被上了胎心監測儀,觀察腹內孩子的情況。或許是規律的陣痛讓她產生了一定的疼痛免疫,這時倒不像先前那樣忍得死去活來。
她扭頭看向胎心儀上那跳動的小點,心想著小家真的今天就要出來和她見麵嗎?從懷胎十月到現在最後的拆封時刻,她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強烈的好奇。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不知道她的頭發多不多。或許,不是‘她’而是‘他’呢?
躺在她旁邊的那個孕婦這時發出一聲尖叫,她嚇了一跳,扭頭過去看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護士趕過來,“哎哎,你怎麼了?怎麼回事呐?”
孕婦抓著護士的手哭叫起來,“太疼了,受不了了,給我打一針止疼針好不好?”她哭得那樣慘,連連地跺腳,“求求你了……”
護士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生孩子啊,這時候打什麼止疼針?你現在就是等,這還沒開五指呢,急什麼呀。再忍忍,忍忍啊。”
孕婦又是一陣嚎哭。護士受不了了,“你這是生孩子啊。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這一屋子都是要生孩子的,就沒和你一樣哭鬧的。你這樣讓其他人怎麼休息放鬆啊。”嘴裏雖然抱怨著可還是扶著她坐回床上,“你就想著熬過這陣,熬到生完孩子你就輕鬆了。好不好?”
孕婦這時情緒穩定了一些,可還是哭個不停,“……我疼啊,疼啊。”蘇若童見她這樣子實在可憐,如果不是疼得忍受不了,哪個女人都不希望自己這樣失態。她有意想安慰對方幾句,然而腹部又是一陣地緊縮,宮縮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她想自己估計也快要步人後塵了。
十多分鍾後她已感受到在頻繁的宮縮所帶來的精力與*的雙重壓力。腹內的五膽六腑都像是被一隻大手擰在一起緊緊地揪住,在她痛得險些失聲尖叫的時候又陡然鬆開。
全身的神經繃得那樣緊,抵抗著那股強烈的劇痛。然而劇痛陡然消失的時候,神經末梢卻是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極度酸疼。
可怕的是這樣的經曆並不是一時的,而是反複地、頻繁地,一次比一次劇烈。她現在充分體會到剛才那位孕婦的歇斯底裏,那是身而為人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這時就體驗到母親的偉大之處,從古至今的每一位母親都要經曆這樣的疼痛才能將自己的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這是怎樣的不易,任何讚美與歌頌都無法表述萬分之一。
蘇若童在又一波的疼痛褪去之後,恍惚間聽到旁邊又有人鬧起來,不知是不是先前那個孕婦,連連尖叫著要剖腹產。大概是疼得狠了,理智不在更管不了自己的嘴巴,將自己的丈夫一通狠罵。罵完了又哭個不停,連醫生都由嗬斥轉為無奈,“你把哭的力氣省下來,孩子很快就生好了啊。唉,做女人呐……”
她聽不到後麵她們說什麼,因為很快有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的宮縮來襲。疼痛是這樣強烈,持續的時間是那樣的漫長,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嘶聲尖叫出來,或許比剛才那位孕婦更加地失態咆哮。
記憶由這裏開始變得模糊,有冰冷卻刺目的燈光投映下來,視網膜上像是被粘了一層薄薄的棉紙,看什麼都是影影綽綽地。耳邊聽到許多的腳步聲,又有金屬器械碰撞時產生的脆響。
這時忽然就不怕了,隻想著要將孩子平安地生下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讓她用力擁擠,再努力一下孩子就快要出來了。她其實全身都脫力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又被空氣冷卻後貼在身上,冰涼涼得很不舒服。
她很想努力,可是,“……我沒有力氣了。”她很不甘心就此半途而廢,然而疼痛持續了這樣久,漫長的時間將她的力氣幾乎消耗殆盡。
有雙溫柔的手撫著她的額,鼓勵道:“再一下,再一下就好。寶寶也在努力,她也在努力地要出來。”
因為這句話她竟又生出一股力量,這時就有些孤注一擲的意味。在又一陣的疼痛到來時,她咬緊牙根憋足力氣用力推擠。隻短短的幾秒時間,於她來說像是像是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