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初年,順治帝帶走滿蒙子弟80多萬人入關,使得本來地多人少的東北更加人稀地廣。遼陽府尹張尚賢《盛京形勢奏疏》:“合河東河西之邊海以觀之,黃沙滿目,一望荒涼……荒城廢堡,敗瓦頹垣,沃野千裏,有土無人,全無可持……河東城堡雖多,皆成荒土,獨奉天、遼陽、海城三處,稍成府縣之規,而遼海兩處仍無城池,如蓋州、鳳凰城、金州,不過數百人,鐵嶺、撫順,惟有流徙之人,不能耕種,又無生聚……”。這些廣袤的土地,正是山東農民特別是膠東人夢寐以求的樂土。據統計,當時,東北諸省僅有幾萬人。隻有移民,方能發展經濟,消除內憂外患。
清代以前,東北人口主要是滿族、蒙古族等,其中滿族人口占多數。漢族因遭受努爾哈齊等人的殘酷屠殺,人口幾乎沒有。清代山東人闖關東大體可分為三個時期:
1644年至1667年,清廷頒布《遼東招民開墾條例》:“遼東招民開墾,有召至百名者,文授知縣,武授守備。六十名以上,文授州同、州判,武授千總。五十名以上者,文授縣丞、主簿,武授百總。召民數多者,每百名加一級。所招民月給糧一鬥,每晌地給種六升,每百人給牛二十隻。”這些優厚待遇,使得人多地少的山東貧困家庭看到了曙光。許多膠東人紛紛變賣家產、土地,攜兒帶女過山東、進河北、到山海關登記,領取錢財,去關東謀生。許多夢想升官發財的人,也使出渾身解數,搖動三寸不爛之舌,千方百計動員本鄉、本族民眾或親友前往關東,以謀求高官厚祿或肥缺。各方的積極主動性擰成一股繩,形成了清初山東移民高潮。《福山縣誌》載:境內移民東北者甚多”。
1668至1860年,康熙親政,認為關東是祖宗“龍興”之地,因而發布《遼東招民授官永著停止令》,對東北實行禁封政策。當時,沿山海關一帶遍植柳樹,中間用繩索相連,清兵嚴密看守,不許漢人出關。要過“柳條牆”,得有清政府發給的準入證。所以,到關東就得用“闖”字了。闖關東進去,除掉路上走死、累死、餓死的,很少有人因違令而掉頭。這跟清政府睜一眼閉一眼有關係。遇到災年,清政府怕激起民變,政策就明緊暗鬆。乾隆八年(1743) 、九年(1744),山東大旱,饑民嘯聚,清廷行文密諭邊口官弁等,如有貧民出關者,不必阻攔。此時山東移民“擔擔提籃,扶老攜幼,或東出榆關,或東渡渤海,蜂湧蟻聚”。乾隆四十一年(1776),各地移民東北達130多萬人。而這一時期膠東移民東北的多達六七十萬人,占有半壁江山。
1861至1911年,鴉片戰爭後,鹹豐十年(1860)正式開禁放墾。伴隨著關東地區的開放,加之山東人稠地窄、災害頻頻,百姓聞風而動,扶老攜幼,闖關東為生。福山、棲霞、牟平、文登、乳山、海陽、萊陽、即墨等膠東移民不再繞道山海關,而是直接從煙台、威海或蓬黃掖等縣碼頭登船,直奔關東。1911年,東北有1841萬人,其中1000萬人是移民,其中山東人約占80%。現今,在東北地區追問其祖籍,十有八九是山東人,而膠東籍又占絕大多數。
有種奇特現象往往被人忽視:過去膠東人闖關東未遂者居多。最具說服力的是福山城北勝利西村、勝利東村和煙台幸福十八村,僅勝利西村的姓氏就有上百個。他們當初自棲霞、海陽、萊陽、萊西、即墨等地攜兒帶女闖關東,行至煙台碼頭,因災害、因病魔、因做工、因投親、因租地、因打魚摸蝦、因耍手藝等,闖關東未遂,就此安家。當初的不毛之地,如今成了煙台市及開發區的繁華地段。原居民因拆遷住宅、廠房或占用果園、菜園、糧田等所獲補償費,或置換樓房等,如今幾乎都成了百萬、千萬富翁,甚至更多。留守的膠東人在親人闖關東的同時,又收留了闖關東未遂的膠東人。
翻閱《福山縣誌》,這一時期各姓氏宗譜、族譜,皆有去東北墾荒者。當時,若村裏青年人不去闖關東,即被鄉人視為沒出息。“闖關東”作為一種社會習俗而被廣泛接受,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文化現象。關東是膠東人的第二故鄉,那裏有他們的兄弟姐妹。一旦生活發生困難,他們首先想到的便是“闖關東”,投親覓友,以求接濟。遺憾的是,各縣縣誌記錄不詳,難以統計出具體人數。我們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通往關東的道上,夫擁獨輪車,婦坐其上,小兒啼哭,囡囡睡眠。老翁老媼拄杖,少男少女相依,踉蹌道上。丈夫罵其婦,老母喚其子女。晝同行,前後相望;夜共寢,風餐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