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叫段縉民,段家在清朝末年從湖南遷到了四川。因為出了一個進士的緣故,在民國初年的段家憑借著祖上的一些餘錢在十裏八鄉也算是有名的大地主,最輝煌的時候在成都城裏買了首尾相連的20幾處大宅院。
不過俗話說的好:“窮不過三,富不過三。”段家的錢財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再加上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到我祖父出生的時候,段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年輕時的祖父也算是有點雄心壯誌,希望在自己的手裏重新把段家振作起來。可我祖父這個落魄的公子哥畢竟還是涉世未深,用全部身家運的一車貨物在黔北被一土匪頭子劫了道。家裏的夥計死的死,逃的逃。
祖父雖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但從此卻變得萎靡不振。先是沉迷賭博,後來又抽上了大煙,家裏僅剩的一點餘錢也被他敗得精光。老婆和下人們見此情形也紛紛跑路,到最後,他落到了一個人,一張涼席,一片破瓦房的悲慘境地。
這時的他饑寒交迫,又急切的想要吸食可口的大煙,於是便開始幹起了“偷兒賊(小偷)”的勾當。他找到了幾個同齡的狗腿子,大家分了分工,便向路過小鎮的商販下手。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挺順利,那些往來的商販雖然被偷了一些錢財,但苦於人生地不熟,也就是認栽了而已,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後來,隨著偷盜的成功率越來越高,加上煙癮也越來越大,他便尋思向一大戶人家下手,大不了偷了之後跑路,去重慶混日子。但這一次卻沒有這麼幸運,被管事的家丁抓到了,被打個半死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祖父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躺在那破瓦房裏,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子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完便取下了麻布腰帶,打了個節,套在了房梁上。站在小矮凳上,大聲嚷到:“老子十八年後還是袍哥好漢子。”
話畢,頭也伸進了腰帶。如果祖父在這裏就一命嗚呼了,那就不會有後麵的故事了,自然也不會有我在這裏給大家講述這個故事。話說事情還真是那麼巧,就在他把頭伸進腰帶的一瞬間,他感到褲腿邊有一股力在拉他,一個不穩,便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他抬起頭來一看,這股力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他家的老獵狗阿翔。看見這條骨瘦如柴的老獵狗,又想起自己家破之際,老獵狗依然守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悲涼之情不禁湧上心頭:“老子以為你們都跑路了,但是阿翔你還是守在我身邊,至少還有你啊。”
於是他抱起了阿翔,痛哭不止。不管怎麼說,祖父也算是因此撿回了一條性命,從此之後,便沒再動過輕生的念頭。
後來,祖父和阿翔便過起了相依為命的生活。到了冬天,祖父便帶著阿翔去山裏挖點山貨,春天便拿到市集上去賣。每當祖父煙癮發作想要去煙館快活快活時,阿翔便用力咬住主人的褲腳,不住的搖頭,似乎是在提醒主人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
祖父感激阿翔的恩情,往往就此作罷,久而久之,祖父的煙癮也越來越小。轉瞬又是一年冬天,祖父和阿翔結伴進山挖山貨,在山路裏行走沒多久,便看見了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那狐狸在樹林裏來回穿梭,似乎是在戲弄老鼠之類的小動物,陽光透過樹縫撒下來,照在狐狸身上,竟然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祖父在這裏看的癡了,愣了半天,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雪白的狐狸,如果把它的毛皮割下來拿到城裏去賣,我豈不是可以賺一大筆錢,到那個時候我就不用在這龜兒子的山溝溝裏受苦了。”阿翔似乎是對主人的想法了然於心,“蹭”的一聲,掙脫了祖父的手,便向那隻狐狸疾馳而去,那狐狸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加上它的注意力也主要是集中在它的獵物上,不多時,便被老練的阿翔追上。
用一句民間俗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形容這一狐一狗自是恰當不過。眼看阿翔便要抓住狐狸了,“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林間的這一場追逐,老獵狗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終於,它躺在了地上,腹間卻多了一個彈孔,鮮紅的血液也不住的流淌出來,狐狸見此情形自然是如釋重負,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密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