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銀子,莫伊心裏很是不屑,嘴上倒也還客氣。“銀子不用了,隻是寒舍破舊,委屈幾位貴人了。裏邊請吧。”
“謝過姑娘。”榮福恭敬地收起銀子,然後接過莫伊遞上的傘,就要送皇帝越過院子,進屋去。
皇帝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莫伊一眼,望裏麵掃了一眼,有種莫名的感覺。是什麼,說不出來,總是心裏突然沉了一下,跳的也更快了。
許功卿還是機警地注視著周圍的環境。
一撩衣擺,皇帝便朝小木屋走去。榮福趕緊打著傘跟了上去。莫伊和許功卿隻能淋著雨進去。
“伊伊,是誰啊?”久久不見莫伊回來,薛茗蘭不放心走了出來,眼前赫然出現的的麵孔卻有幾分麵熟……盡管已經混濁,可是那眸子在她看來還是燭火下那璀璨的眸子!不是他又是誰!
歲月無情,二十年過去了,可是她還是那個她!還是那連最好的珍珠都無法比擬的光潤臉頰,還是那精致的清麗五官,還是那清雅的高貴氣質!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思念也好,喜悅也好,意外也好,都化作晶瑩的淚蒙上深情的眸子……
看著眼前的女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榮福的臉上也寫滿了驚訝。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想再見他,可是也從來不奢望真的能再見他。現在他卻這樣不經意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薛茗蘭不知所措了。
“娘,這幾位客人來躲雨。”機靈地看了看楞著的兩個人,知道他們已經認了出來,莫伊開口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莫伊的話,讓薛茗蘭怔了怔,收回眼神,衝著莫伊說道:“伊伊,你回來之前隔壁王嬸找你有事,你現在過去一趟吧,別讓人等太久。”
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莫伊心裏一切都明白卻也沒有點破,隻是乖巧地點點頭,答應道:“嗯,我這就去。”
看著莫伊用手遮著頭大步穿過大雨,跑了出去,薛茗蘭的眼神還是逃避了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幾位客人裏麵坐吧。”
拉過薛茗蘭的手,緊緊地握著手裏,皇帝想開口,可是喉頭一緊,眼眶中的淚滑了下來,腳步機械地邁進了薛茗蘭的小屋。
朝許功卿使了個眼神,榮福帶上了門,和許功卿識趣地在門口等著。
“茗蘭……”緊緊地盯著薛茗蘭的臉,皇帝的淚沉沉地打在了薛茗蘭的臉上,和她自己的淚水一起舒緩地滑了下來。“朕……朕以為你早在十九年前就……就已經死了……若是朕知道你還在人世,朕一定將你尋回去。”
“烈,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能再見你……”
一把將薛茗蘭緊緊地攬進懷裏,皇帝的臉上淚痕交錯,眼中閃著和驚喜。“茗蘭,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他們怎麼會說你死了?”
想起當年的事,薛茗蘭的身子顫了顫,緊緊地皇帝的懷裏縮了縮。“烈,當年……當年的事還是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提了……”
瓢潑的大雨中,四隻眼睛機警地盯著那個衝出來的輕靈少女。“蒙哥汗,剛才我問了這裏的住戶,他們都說這戶人家姓莫,裏麵還有一個女人,四十來歲,很美,是莫伊的娘。”
“姓莫,莫伊的娘?”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個在大雨中那個遠去的靈巧身影,蒙哥汗的眸中升起了濃濃的疑問。
莫利,寒冥閣的閣主,一生癡情。深愛的妻子在產下女兒後血崩棄世,從此沒有沒有再娶,獨自撫養女兒長大,直到六年前舊傷複發,不治而亡。那個丫頭分明應該就是莫利的女兒,可是莫利哪來的妻子?
“茗蘭,咱們的兒子……”
她早已和祁相認,可是卻不能在烈的麵前承認。怔了怔,眼神閃爍起來,因為愧疚薛茗蘭低下頭去。“他還好嗎?德妃對他好不好?”
“朕……”薛茗蘭直挺挺地坐著,脊背挺的直直的,有些清冷,皇帝話到嘴邊又沒有勇氣說出口,隻能更加緊緊地攥著薛茗蘭的手。“朕對不起你。德妃活著的時候,因為自己不能生養對祁倒是視如己出,隻是十年前德妃過世了。後來,那年祁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
薛茗蘭隻是靜靜地聽著,這些事情她十年前就已經知道,所以並不震驚,但是想起當年瘦弱單薄的祁一瘸一拐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哭著喊娘的情景,薛茗蘭滿口苦澀,淚不斷地滑下來。那是紮在她心裏的一根針,撥動一下就會痛一次。
“後來,祁就瘸了一條腿,還傷了肺……落下了終生的病根……朕對不起你……”抬起頭,對上那迷蒙的淚眼,薛茗蘭心中不忍,卻不得不繼續裝下去。“烈,難道治不好嗎?難道連太醫都治不好嗎?”
眼中的愧疚更甚,皇帝的頭也微微沉了下來。“茗蘭,朕對不起你……”猛然抬頭,皇帝對上薛茗蘭哀戚的臉,眼神堅定。“茗蘭,你跟朕走。朕給你安排一個地方,讓你以後都不用再受苦,朕可以給你榮華富貴!朕會讓你的兒子做太子!”
怔了怔,薛茗蘭的眼裏升起落寞,不著痕跡地從皇帝手中抽出手來。“不用了,我在這裏住的很好,有伊伊陪我。”
起身,薛茗蘭深吸了一口氣。“烈,當年的事我不想再重演,所以,我隻要住在這裏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榮華富貴從來就不是我要的。我們母女住在這裏雖然清苦,但也安逸。”到底他怎樣才會明白,自己要的不是榮華富貴,隻是最平凡的幸福?二十年前他不懂,現在他還是不懂。薛茗蘭心中不免惆悵。
“伊伊?母女?”皇帝心中升起一起不安來,怒火也漸漸地在眸中燃燒起來。難道薛茗蘭再嫁了?他怎能戴綠帽子?
“當年,我出來後遇到了莫大哥,莫伊是他的女兒。後來,莫大哥去世了,我替他照顧伊伊。”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明明看到了你的屍體,可是你現在卻好好地站在朕的麵前……”
轉身,薛茗蘭的臉上已經沒有淚痕,眼裏很是決絕。“烈,不要再問了。”皇後是狠,可是她又對得起皇後嗎?不是她,皇後的孩子不會死去,皇後也不會從此不能生養。皇後對她做的,就算是還債吧。
“伊伊?就是剛才那個姑娘吧?她怎麼解釋?難道你變心了跟了別的男人生了個野種!”氣極,皇帝再也不顧儀態舉止,連髒話都說了出來。
身體微滯,薛茗蘭的臉上閃過震驚。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怎會如此粗魯?“烈,你則能這麼說話?莫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替他照顧女兒不應該嗎?”
失散了這麼久,皇帝也不想相見就吵架。深吸一口氣,皇帝恢複了常態,雙手輕輕抓住薛茗蘭瘦弱的肩:“好了,茗蘭,不說這個了。你就聽朕的話,搬去朕給你安排的地方。至於伊伊,既然你喜歡,朕就收她做義女,封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