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花紋繁雜的燭台上燃著幾十支蠟燭,無風,火苗靜靜的。燈火點的多,但是卻總有些昏暗的感覺,有些壓抑。
皇帝的頭沉在奏折裏,時而皺眉,時而低吟,很是專注。
“陛下,您先喝杯茶吧。”榮福沏了一杯茶過來,茶香嫋嫋。
“嗯。”皇帝捧過茶,視線卻依舊停留在奏折上,“按時辰,茗蘭他們應該到了吧。”
“算算時間,現在是應該到,可能娘娘和公主都已經歇下了。”
放下茶杯,皇帝的皺著的眉舒展了,哈哈笑出聲來:“祁真是能辦事啊,漕運總督貪汙的案子讓他去查短短半個月就查的水落石出,一清二楚,不簡單啊。以前,還真是沒有發現他有這樣的能力和手腕。”
“陛下您有端王殿下這樣的皇子,真是萬民之幸。”
合上奏折,皇帝起身。“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朕也累了,該休息了。”說著,皇帝大步邁出了禦書房,榮福緊緊地弓著身子跟了上去。
抬頭,如霜的月光蒙在榮福混濁的眸子上,更顯雙眸的混濁與深沉。
看時辰,事情應該辦的差不多了吧?了悟,當初我幫你,今天,你欠我的,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端王殿下,你是很聰明,可是你能防得住我嗎?薑還是老的辣!
“大師,這……”薛茗蘭緊緊地握著手中簽,滿臉驚疑。
莫伊暗叫不好,中了老太監的計,卻也不知道到底中了什麼計,隻能衝了悟發火:“你個老禿驢!你到底耍的什麼把戲!
“伊伊!”
紋絲不動的了悟緩緩轉了過來,道了聲:“茗蘭,你可還記得我?”
“你……你……你是……”薛茗蘭驚喜不已,掙紮開莫伊的攙扶跌跌撞撞地朝了悟走了過去。
“是我,明德,二十年前綺紅樓裏的打手。”了悟的嘴一張一合,扯動著整個左臉上醜陋且駭人的疤紋。
“你怎麼會……你不是……”看著了悟臉上駭人的傷疤,薛茗蘭嚇了一跳,不敢置信。
“我應該死了,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是不是?”了悟放下合十的雙手,眼角出現了些許閃爍的水跡,聲音卻依舊平靜。
莫伊完全被眼前的情況搞暈了,眼前的這個醜陋的傷疤和尚應該是娘的舊相識,到底怎麼回事?
“明德,我以為你……”薛茗蘭的眼睛裏浮上一層晶亮的水霧,“你還活著太好了!”
“茗蘭,我是活著,可是綺紅樓裏的人都死了!”平靜的麵容一下子扭曲起來,漫及整個左臉的微微抖動著,猶如駭人的毒蛇一般蠕動。薛茗蘭不禁心驚肉跳。
“娘,不要理他,咱們走!”知道自己已經中計,莫伊趕緊過來拉薛茗蘭,“他是瘋子!咱不理瘋和尚!”
“不,伊伊,他不是瘋子!”掰開莫伊的手,薛茗蘭的驚駭的眼神從未離開了悟的臉,“你告訴我,當年綺紅樓的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你個瘋和尚竟然敢瘋言瘋語,看我怎麼收拾你!”見薛茗蘭不肯走,莫伊心急隻能拿了悟開刀。
“伊伊,不得無禮,再多話就出去!”薛茗蘭沉下臉來,高聲喝住了莫伊。
自跟著薛茗蘭以來,莫伊就沒有見薛茗蘭紅過臉,今天還是頭一次,也不敢再造次,恨恨地瞪著了悟。
“火災的起因正如簽上所寫,綺紅烈焰,天子所願。”說著,了悟雙手合十,虔誠地念了聲“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我不信,這不是真的。烈怎麼會放火燒綺紅樓呢!他是天子,綺紅樓裏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子民下如此毒手!”蛾眉緊縮,聲音因為激動失了調。
“除了他,還有誰能有此能力?綺紅樓曾經是南朝最大的青樓,黑白兩道都吃的開,就算王公貴族也不敢得罪。要不是綺紅樓有實力,以你當年的盛名,你恐怕早就成了哪個高門大院裏的妾!”
身子支持不住,薛茗蘭無力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的確,當初就算是合親王要納她,帶著侍衛到綺紅樓來要人都無功而返……
“綺紅樓大火,不僅綺紅樓化為灰燼,就連周邊的青衣街都跟著遭殃,一百多條人命說沒有就沒有了。可是朝廷卻草草結案,這是為什麼?”
猛然抬起頭,薛茗蘭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難道就不可能是意外失火嗎?”
“意外失火?”冷笑一聲,左臉的疤痕抽動了一下,醜陋異常,“以綺紅樓的規格,打手就有十幾人,後院又有水井三眼,從來不缺水怎麼可能會救不下來?你知道為什麼救不下來嗎?因為所有的人在被燒成灰燼以前都已經死了……”
了悟的手緩緩解開了灰色的僧袍。
“你幹什麼!”莫伊厲喝一聲,想伸手阻止,卻被薛茗蘭攔住。
灰色的僧袍緩緩解開,更加扭曲駭人的疤痕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
疤很長,從腰際直到肩頭,足以想像當年這個身軀的慘況。
“那天,也就是你離開之後的第三天,黃昏時分,還未營業,綺紅樓的門就被敲開了。一個人拿著十萬兩銀票找到老鴇,說是要包當天夜裏的場子。老鴇見財眼開,滿口答應。當天夜裏,整個綺紅樓的姑娘都盛裝打扮,整個綺紅樓都燈火通明,等待著那個貴客的光臨。可是所有人伸長脖子盼,盼到子夜時分都不見有人來。
過了子夜,就不算另外一天了。正當所有人都在納悶有誰會白白糟蹋白花花的十萬兩雪花銀的時候,有人來了。很多,一大群,黑衣,黑麵巾,武藝高強。他們悄無聲息地翻牆進來,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後院的人都已經死了,一個不剩。我們知道不好,拔腿就要跑,結果,我們還是被他們殺的一個不剩,除了我。我當時被砍的重傷,隱藏在小安屍體底下,讓我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