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先喝藥。”
娘是如此憔悴,自己當初是不是做錯了?或許,永遠瞞著娘,讓她癡心守候她心中的那個‘烈’也會比現在好吧?
垂眸,藥到嘴邊,薛茗蘭卻別開頭去。“吃了二十年了。娘的身體不是一兩罐藥能夠治的好的。”說罷,微微地咳了兩聲。
“娘,你就喝吧。”薛茗蘭自出宮以後就一直臥床不起,莫伊已經帶了哭腔。
祁卻順從地放下了藥。
娘的相思,娘的心痛,本就藥石罔顧,又何必讓這黑臭的汁液折磨她呢?
“娘,是孩兒不好。”心中一顫,祁身子一軟跪了下去。“娘,如果不是孩兒設計讓您進宮,您就不會這麼傷心。”莫伊也跟著跪了下去:“娘,您就別傷心了。不值得的。”
抹了一把滑至嘴角的淚,薛茗蘭顫音道:“不怪你們。你們也是好意,看我相思成疾,於心不忍。錯在我……”
一百多條鮮活的人命啊!我不殺伯人伯人卻因我而死!
“娘的罪孽怕是這輩子都洗不掉了……”
祁抬頭,迎上薛茗蘭的迷蒙淚眼。“娘,不是你的錯。一直都是他在騙你。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他,你不會和自己的親生骨肉分離,如果不是他,你不會被皇後關進女祠受盡磨難……”
無語淚千行。或許,愛上他本就犯了罪,所有的一切都是贖罪而已……
“娘……”薛茗蘭的沉默讓跪著的兩個孩子都恐慌起來。
垂眸,薛茗蘭始終不語。許久,撩起耳邊的亂發,薛茗蘭躺了下去。“娘累了。”
累了,真的累了。二十年的等待,竟是如此蒼白。
不放心,卻也不敢留下來,祁拉著莫伊起身要走,薛茗蘭卻突然說開口:“祁兒,你父皇還好嗎?”
沒有人告訴薛茗蘭皇帝的實情。
眼中閃過一絲心痛,祁雙手成拳,聲音卻依舊平淡。“好,父皇很好。父皇也沒有為難兒臣。”
“明日,你該舉行大婚婚禮了吧?”既然沒有為難,那婚禮總是會如期舉行的吧?
楞了一下,祁點點頭:“是。婚禮明天舉行。”
“明天,你讓人接我進宮。我是你母妃,要是婚禮的時候看不到我,人家說閑話。”
“娘,不必了,沒有人敢說閑話。”再一次麵對那張臉,是多大的折磨?
“傻孩子,娘希望喝到媳婦茶。”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薛茗蘭的喉間卻已經哽咽。
垂眸,祁順從。“好,明日,孩兒會接娘進宮。讓娘喝到媳婦茶。”
細碎的腳步傳來,由遠及近,淩霄卻始終假寐。被中的手,緊緊地攥著胸口的狼牙。狼牙,他的隨身之物,他沒有死,他知道她在這裏。她心安。
一方小窗外,一個清瘦的身影臨窗立著,緊緊地盯著裏麵的人。
本來想讓淩霄死心,順便除去她腹中的孽種。沒想到,受傷最深的竟然是淩霄。想起那日,淩霄蒼白的臉,他心有餘悸。可是,想起她腹中的孽種,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關節隱隱發白。
她即將成為他的妻,腹中卻有他人的骨肉……
她即將成為他的妻,長久以來,他卻不能堂而皇之地見她,因為她要靜養……
“王爺。”魚兒端著飯食過來,見了祁,福了福。
沒有回應,祁轉身大步離去。
“小姐,吃飯了。”在淩霄耳邊輕輕喚了一聲,淩霄睜開了眼。
“小姐,你還是躺著吧。”淩霄披衣起身,魚兒驚恐萬分,想按下她卻也不敢放肆。
“太醫說,靜養半個月就好了。我早就可以下床了。”徑自走到桌邊,淩霄看到滿桌的珍饈,胃口大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蒙哥汗活著,他知道他在這裏,她要做的就是保重身體,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小姐真是奇怪,原先一連好幾天不吃東西,可是自從上次醒來之後,卻每頓必吃,胃口好的很。剛開始,一副討厭端王的樣子,現在應該是想通了吧?
端王這麼好的男人上哪兒找去?想起剛才祁離開是緊縮的眉頭,魚兒很替祁不值。
“藥呢?”用手巾擦了一下,淩霄將神遊的魚兒拉了回來。
“哦,在這裏。”細細的藥丸滑了出來,滿是馨香,吞下,唇齒都留著淡淡的香味。
“小姐,這藥真香。你吃了這藥,這藥的香味便留在了你身上。端王的身上也有這樣的香味。”魚兒有些迷惑不解,淩霄聽了微微皺了皺眉。難道……應該是了,他說魅沒有解藥,清也隻是控製毒發而已。
小腹已經隆起,她的孩子正在她的身體裏成長。明日,她卻要成為他人的妻,他知道明天會發生的事嗎?
起身,淩霄被椅子拌了一下,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小姐,小心!”魚兒趕緊扶住淩霄。
太大意了!現在,她已經是一個母親怎能如此大意!撫著隆起的小腹,淩霄一陣後怕。
“小姐,你可要小心啊。你腹中的孩子可是小王爺啊,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魚兒的話因為淩霄淩厲的目光而中斷。
她的孩子怎能說成是祁的!
窗邊,長身玉立,仰頭,深秋的月光竟比寒江水更涼。想起北番的冷月,清冷如狼牙,今生是否還能再看的到?沙漠夕陽,天地玫瑰色,很美,今生是否還能再看的到?沙漠狂風,夾雜著飛沙走石,打在臉上痛但也痛快,今生是否還能感受到?
雙眼迷蒙起來,冷月竟化成了那一張深邃立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