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荑就在程婧旁邊的房間,自她這一世拾起武功之後,她的聽覺嗅覺反應力都比以前翻了好幾番。
她自然聽到了程婧房間裏“咯吱”的動靜。
像是什麼木質大門開啟的聲音。
然而她並沒有去看。
程婧有蹊蹺!
這一點她上一世就已經領略到了。不論是臣服在她腳下的那些優秀人物,還是她走到哪就將勝利帶到哪的特殊體質,還是她隻要想幹旱就幹旱,想下雨就能來雨的特殊能力,都讓程荑對其心生戒備之心。
她想起來上一世裴仲身死的時候,程婧帶領五千親兵直至西唐都城,以五千對三萬,滅了西唐最後的兵力。那支精兵是謝雲璋十餘年來慢慢培養起來的,養到了三萬之眾,並憑此在之前數出奇兵,將西唐版圖保留在三國之中。
那個應該應該稱不得三國了,因為北漢太子早就帶著人和東梁合並了。真正留下來的棘手貨色,也就一個西唐謝雲璋。
而程婧在殺了謝雲璋之後,指天發誓,要西唐承受三年大旱之苦,以告慰裴審言的在天之靈。
其後三年,果大旱。
第四年,西唐全麵歸順,程婧坐在皇位之上微微抬手,示意他們既已歸降,自然受龍澤庇佑。
西唐使者戰戰兢兢回去。
是年,西唐風調雨順。
程婧真天子的稱號傳的格外的快。不出兩年,原有的三國版圖全麵的被她抓在了手中。
這些都是宋駱告訴她的。
那個時候,她已經被做成人彘,丟棄在掖庭草木雜生的院子裏。隻有宋駱每天拖著病體來看她,告訴她外麵又發生了什麼。
那個時候的天真藍啊。
她被困在罐子裏,仰起頭看見宋駱雋永的麵容,太陽從他的腦袋上肩膀上碎金一樣的瀉下來,把她僵硬的身子都照暖了。
然而有一天,宋駱卻沒有來。
第二天,她名義上的夫君宋荻來了,告訴她宋駱因久病不愈去世。而他答應宋駱的留她性命的諾言,也自然失效。
她笑著喝下了毒藥。
仰起頭看向天空,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眉目雋永的男子。
那一天,天真藍啊。
程荑站在窗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氣,含著七分歎息。
那個時候,她死了。
然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了黃州。
父親還沒有死,母親帶她回程家的事也還沒有發生。她不明白之前的那些記憶算什麼,是莊生化蝶還是確有其事?然而她那個時候並沒有想太多,隻想著承歡膝下,和父母安然地共度一生。
然而,父親終究還是死了。
她跟著母親一路扶靈回鄉,卻在路中遭遇山賊。
一切都如同那場大夢裏所展示的那樣。
然後,她開始了練武。
依然是宋駱曾經在她耳邊常念的那些,從內功到招式,從計謀到兵法。
她一步步的回憶起來。
然後,她想到了程婧。
如果結局依然不能夠改變,那麼,起碼,她不要自己在那過程中依舊懦弱,起碼,她不要最後隻是以人彘的身份卑微的死去。
起碼,她要在遇見宋駱的時候,依然還在美麗的花季。
她的手扣緊了窗欞,而後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程阮被劫一事,上一世就發生過。當時程阮被抓,因程婧的哭鬧惹得此事沸沸揚揚,而後程阮清白被毀,被人扔到了程府大門口。
程家二老自覺對不起裴家長子,提出解除婚約,然而裴仲卻不肯,堅決要娶程阮過門。那個時候,眾人都稱讚此人重義重情,直至後來戰爭全麵爆發,程荑才發現,從這個時候開始,裴仲和程婧就有勾搭,而程阮清白被毀一事,也是裴仲老早就布好的一步棋。
她在父親死後想了很久,想著後來所見,想著裴仲程婧的步步為營,終於想到了這個插入點。然後,她就慢慢的回憶,如果要從這個點就開始破壞,應該怎麼走。
於是,她想到了宋駱後來說起謝雲璋的一段話。
“謝雲璋此人,是個英雄,可惜也是命途多舛。自小家中不和,又與其姊頗多糾葛,雖穩占西唐丞相之位,但內憂外患,哪能是憑借他一人就能撐得起來的呢?”
程荑那會兒不懂,腦袋支在罐子邊緣,疑惑的問:“為什麼啊?”
宋駱輕笑,“西唐尤重門第,他父親在迎娶他母親之前看中了一個平民,並生下了一個姑娘,正是謝雲璋的姐姐謝雲雙。然而,因為謝家長輩都不允,所以這個姑娘在陶氏女進家門的時候,就懸梁自盡了。謝雲雙哪裏會不恨他和他母親呢?而後謝雲雙入宮,極快就誕下麟兒,一舉坐上了皇後寶座,接手了西唐半部暗衛。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對正在外遊學的謝雲璋進行了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