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程荑,程阮麵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手指撥弄著被她先前隨意放在一邊的沉香串兒,咬著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鷺鷥看著她的神情,收回招展的枝葉,靜靜立在一旁,什麼都沒說。
過了約莫小半盞茶的功夫,程阮起身將沉香串兒放進了梳妝盒裏,蓋上。但是立在原地安靜了幾秒,卻又打開,將沉香串兒撥弄到了最底下的一層。
做完這一切,她走到蘭草麵前,問道:“鷺鷥,你今兒也見了四姐姐了,覺得如何?”
鷺鷥頓了一下,“還是感覺有點古怪。——不過你暫時還是安全的,程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對你動手的心思。”
程阮笑,“鷺鷥你對四姐姐改觀就好,——那我去同母親講?”
“這會兒天色都晚了,明日再去說也是一樣的。——何況祝華容已經開始講詩了,你不打算走後麵的步子?
先前的打算就是等祝華容講詩之後落實程婧抄襲的罪名,鷺鷥不是個文人,倒是不覺得這種罪名有多嚴重。不過祝華容是女子裏麵的一個大儒,自然又不一樣些。
“啊!對哈!”
程阮恍然大悟,笑嘻嘻地起身去拿了紙筆來,搬了個小凳子坐到放蘭花的台子旁邊,研了墨,手支著下巴,笑盈盈的看著鷺鷥,“好了,鷺鷥你說,我寫。”
鷺鷥卻舞起枝葉在她手肘上一打,“都告訴你了!行文要有行文的樣子!身體要正,手腕要穩,支著手玩玩鬧鬧的,成什麼樣子。”
程阮笑嘻嘻的坐正了身子,“反正沒有外人嘛。”
鷺鷥聞言斜睨了她一眼,“你就貧吧→_→”
眼見程阮又要玩鬧,鷺鷥隨即便清了清嗓子,“好了,先開始吧,第一首,題為春夜喜雨——你慢慢來,字跡不要和你以前一樣——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它慢慢地念道。
程阮也收斂了神色,運筆徐徐寫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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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程阮醒的極早。仔細算起來,她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有點小不安,還有點小興奮,在瓊笙的幫助下收拾妥當,拿了冊子就往學堂那邊去了。
鷺鷥在後麵老氣橫秋的說:“你慢些……慢些……這麼紅光滿麵的,誰都看得出來你不對勁兒好麼!→_→”
程阮嘻嘻一笑,聽話地將速度減了下來。
她到的時候夫子還沒有到,她便先將冊子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道。昨兒聽著鷺鷥說著來寫的時候倒還不覺得,這會兒再來看這些詩作,當真是精妙極了。到底是流傳多年大浪淘沙出來的東西,也難怪能令人刮目。
“你這冊子從哪裏來的?”
身後猛地傳來聲音,程阮嚇了一跳,轉過身去,就看見祝華容正在後麵立著。
“夫子——”
程阮站起身來,同她打了招呼,雙手交握捏在身前,顯得有些局促。
祝華容卻伸手拿過了她放在桌子上的詩冊,慢慢地翻著看了看,又問了一次,“你這冊子是從哪裏來的?”
程阮臉皺起來,原來鷺鷥教的那些話都忘了個幹淨,察覺到祝華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隻好訥訥地道:“是先前在父親的書房裏翻出來的,覺得甚好,有些看著還蠻熟悉,便拿出來了——”
聲音到後麵有些輕,祝華容要仔細聽才能聽得明白。
自然熟悉,這裏麵的有些詩,分明是先前程婧當堂做的。
她看了一眼程阮,發現她有些不安的擰著手,咬著唇,沒有敢說話。
她眼睛裏麵的光慢慢沉澱下去。
這姑娘拿出這個詩冊來是想說明什麼呢?說明程婧原先的那些東西都是抄襲前人的?可是她熟讀經典,又怎麼會不知道程婧所作的詩到底是出於己手還是出於他人?盡管程婧為文風格太多變,但到底還沒成型,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