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程銘真無一點兒要問的心思,申屠封自覺藏著掖著也沒有什麼意思,遂在程銘的一邊坐下,拿了個糕點往自己的嘴裏塞,道:“太傅,你好無趣,都不肯陪封猜猜這些事情。”
程銘看了看他,有些無奈道:“陛下,您的言談舉止應該有個陛下的樣子,陛下可不單純隻是個小孩子啊。”
隻是這話卻明顯沒什麼用。申屠封隻是偏著腦袋看他,嘻嘻地笑。眼睛裏麵黑白分明,看起來還是一貫的純真爽朗。
程銘拍了拍他的腦袋,看著他顏色分明得有些固執的眼睛,道:“好了,陛下不是想讓臣猜猜麼?那臣便猜猜罷。——陛下是想借西苗的事情拖住公孫大人,可是?”
申屠封笑了笑,“太傅就這樣相信朕?”
程銘笑,“陛下是臣看著長大的,臣明白陛下心中有大抱負,自然不會就因著一人之言就改了對國有裨益的政策。何況這本也是先前在兵部定下了的。”
申屠封遂笑起來,“太傅,你這樣的帽子扣下去,朕就是想要否認都不行了。”
他這樣說著,神色卻嚴肅下來,伸手給程銘遞過去了一塊令牌。
程銘拿來一看,卻見正是虎符。
程銘一驚。
“陛下?!”
申屠封正經道:“太傅,這是朕的虎符。讓宋駱自己去調兵,京師調一部分,邊關調一部分,悄聲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程銘看著他的眼睛,看見他眼中正經的神色。再也說不出來一個“不”字。
他站起身來,躬身而道:“臣,遵旨。”
申屠封立在原地,頷首受了他的這一禮。
——當初還在牙牙學語的那個孩子,如今,真的長大了。
這讓程銘欣慰,又有些感傷。
但他到底不是糾結於此的人,很快,就將虎符送去給了宋駱,並將申屠封的意思一一傳達而到。
宋駱沉默著點了頭。
他拿著虎符,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程荑將虎符拿到了手中,並向程銘表示了感謝。
宋駱這才回過神來,向著程銘拱了拱手。
程銘哪裏不明白他心中的糾結,歎了口氣,道:“宋駱,你如今是西唐的將軍。我知曉你於宋荻一貫兄弟情深,但是你既然在這個位置,就應該知道你自己應該做什麼。——何況吃飯宋荻守在陳倉,你不會同他正麵碰上,這於你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
宋駱抿了抿唇,“駱明白。”
程銘歎了口氣,“你明白就好。”
他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麼,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看程荑,然後轉身而去。
程荑將虎符放進了宋駱的手中。
“阿駱。”
他喚他。
“恩。”
宋駱應了一聲,伸手接過虎符來,放在手中端詳。
——曾經,這是他最渴望的東西,就算最後是馬革裹屍也全然顧不得了。可是現在,他想的僅僅是,再見到自己的哥哥一次,再同他相聚一次。
他不禁會想,如果一切都重來一次,他會怎麼選擇呢?
是永遠選擇坐在輪椅上,還是選擇站起來?
但是,事實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他隻能抬起頭來,看向天空,然後悠悠地歎息一下。
隻是,連那歎息,都被風吹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