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聲音依然帶著艱澀,好像沒有力氣了似的。
程阮心中有疑,喚了兩聲,卻不見鷺鷥的任何回應,隻好先切斷了和它那邊的談話。
她示意阿遠手下,道:“並不是說仕途上的高遠,隻是希望他日後能離這些朝堂紛爭遠些罷了。”
程婧的身子有輕微的顫抖,她將那鐲子放入阿遠的手中,捂著嘴站了起來。
紗帽遮住了她的動作及表情,隻是看著那姿態,程阮卻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在哭。
在哭?
——可是,程婧會做這樣的事情麼?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阿遠,“阿遠,你先回去罷。——母親同二姨母說些話。”
她抬頭示意了一下內宅。
阿遠知道門外正是一堆來曆不明的人,而父親也不知是在何方,更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這個時候離開……怎麼能夠呢?
——何況,他雖並不知上一輩的恩怨,但因著他從未聽過這個二姨母的名諱,也從不知原來母親那邊除了舅舅並著四姨母,竟還有個同輩的姊妹。從未被人提過的人今日這樣不知所以的出現,竟還以紗帽覆麵,怎麼想,都是不對勁兒的。
阿遠如是想。
沉吟了一下,他笑著拉了拉程阮的手,“母親,阿遠沒有見過二姨母,很想親近一下呢。阿遠讓以菱去尋些當季的水果來,咱們仨一塊兒吃,一塊兒聊,好不好?”
程阮不想阿遠竟這樣說,正要拒絕,卻不想程婧卻笑了一下,“嗬,你才多大的孩子,就有這樣的心眼?罷了,你願得留下,那就留下罷?”
她說完,卻是起了身來,向著院子一邊那方石桌走了過去,卻是半點兒不客氣,好像這是自己的宅子。
程阮見阿遠堅持,也隻好罷了。牽了他的手,卻向襄雪使了一個眼神,襄雪抿了抿唇,當真先去了小廚房那邊。
阿遠卻好像沒有聽出來程婧先前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似的,蹦蹦跳跳的纏上去,笑著道:“二姨母,您為什麼要將臉罩起來啊?這樣黑乎乎的,一點兒也不好看。”
程婧停住腳步,看了看他,問道:“你想看我的模樣?”
阿遠瞪著眼睛點了點頭。
“阿遠一貫聽人說,母親和四姨母是整個三國都排的上號的美人兒,想著二姨母自然也是如此。既是貌美,又幹嘛一定要遮起來呢?”
程婧的呼吸頓了一下,過了半晌,她才複又開口道:“你既抱著這樣的想法,那見了,必然會後悔。”
阿遠瞪大了眼睛,隨後又偏了偏腦袋,笑著道:“二姨母,您這必然是謙遜之辭,雖則您現在半點麵容也沒有露出來,但通身的氣派卻是擋不住的。”他看了看程婧,仔細揣測她紗帽下的深情,笑著道:“若是二姨母不願,那邊算了。總歸也隻是阿遠想同二姨母親近罷了,也不定一定要強迫二姨母的。”
程婧看了看阿遠,又看了看程阮,哼道:“你倒是養了個好兒子,這麼小的年紀,心思就這樣深沉。”
——哪裏是定要看自己的模樣不可?不過是不見真顏不放心罷了。
她抬手取下紗帽下,那張臉,慢慢地露了出來。
襄雪撿了些水果回來,在門洞那邊正正眼看見她的模樣,托著盤子的手,不由得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