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曆史的鼻子(1 / 1)

帕斯卡有名言:(埃及王後)克裏奧帕特拉鼻子短一分,世界曆史就不得不重寫。他的意思是,曆史中偶然因素太多:荊軻刀快一瞬,慈禧早染肺炎,中國曆史就大不一樣。對此,曆史有規律論者大皺眉頭,社會決定論者暴跳如雷。

現在有一種新傳記(biography)作家,做的是“生檢考量”(biography)。他們會說,且慢,讓我先量一量克後的鼻子究竟幾寸幾分,你再來作理論發揮。

克後豔屍現在尚未找到,但其他曆史名人,一一落到新專家手中。

西人去世,家人往往絞下幾綹頭發,留作紀念。先進的微量元素測定法,可以翻出許多秘密。拿破侖的頭發早就被法國人做了不少文章,測出微量毒品,證明死於英國看守慢性下毒。此事再次讓法蘭西人血液沸騰了幾分鍾。

德國的民族驕傲貝多芬,耳朵全聾時,寫出並親自指揮了第九交響樂,其終曲《聖母頌》現在幾乎成為歐洲洲歌。但是他頭發中卻測出微量汞,汞劑是20世紀之前治梅毒的通用藥。因此,貝多芬的失聰,看來是梅毒所致。“知人論世”,貝多芬的音樂,情操就不夠崇高。

另一個追查出來的梅毒患者,是美國的偉人總統林肯。這次有旁證:林肯遺孀瑪麗,晚年患有精神病,很可能是梅毒並發症。況且,林肯早年在新奧爾良做水手。讀過沈從文小說的都知道,水手必嫖娼,就像必以鹹肉下飯。如此三麵對證,已成鐵案,讓道德家每次見到林肯式的圈胡,眼神就失去崇敬。

歐洲一向有習俗:用石膏給死者翻個麵部雕像,石膏麵模上少不了粘下幾根須發,更是寶貴。世界第一大文豪莎士比亞,留下一幅著名的麵塑,眼球有腫塊,使不少人懷疑他死於眼癌這種奇病。德國馬恩茨大學某女教授,請教了德國刑警專家醫學專家,幾乎作出了莎翁的詳細病曆。

現在診斷,已經救不了莎翁,但是莎翁晚年筆下的李爾王,瞎了眼後那段著名的長獨白,悲憤哀傷,就可以讀作莎翁切膚之痛的自白,給世界莎學帶來革命性啟示。尤其是,莎翁身份,一向是個謎,若能證明此莎翁的確寫下《李爾王》,就並非考據小事。為了把學問做紮實,此教授要求拔麵塑上的須發做測定,此事被莎翁紀念館一口拒絕。

有的“拷問先人”工作,範圍更大。美國第三任總統托馬斯·傑弗森,有個黑人女仆莎麗·海敏斯。海敏斯有一個私生子,近年有人在全美國查海敏斯後代,並且與傑弗森的“嫡係”後代做DNA對比,肯定了傑弗斯的確與海敏斯有染。那就部分地解釋了傑弗森在19世紀初,力排眾議,通過“反奴隸買賣法”,其中有個人的動機:不想讓自己的後代落進人肉市場。

許多傳統的biographers,義憤填膺地痛斥bio-graphers新潮流,說他們是“抖曆史人物內褲”。但是在西方,不像在中國,死者及其後代,無法到法庭上告這些新學問家一個“誹謗先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