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天還得下雨……一場秋雨一場涼,下一回冷一回,手美,你上回落水涼了一回,可傷著身子了?”
“還好,沒什麼事兒。”張手美翻出一件繡著魚骨頭的小衣,嘻嘻笑,“秀兒姐,這魚骨頭繡得真可愛,為啥不繡花啊,想到繡個骨頭?”
“都說小孩子要賤養,當阿貓阿狗養,貓兒不最喜歡吃魚嘛。”她將針穿過線,打了個結,低下頭拿嘴咬線,吐了吐線渣子,“好了,手美你看看,這小鞋子上繡什麼好。”
張手美腦中浮現狗叼著骨頭的漫畫,自告奮勇,“我來繡吧,你繡了貓吃的魚骨頭,我繡個狗啃的大骨頭。”
兩人笑了一番,張手美將小衣都收起來,“都齊了。不消準備太多,孩子長得快,好多都不一定穿得上。”秀兒說:“婆婆也是這麼說,喬娘生春春和三三的時候好些都沒用著,說可以給我們接著用。都說小孩子穿舊衣服好,我手癢,就是想自己做。”
金大伯和陳小喬成親後生了兩個孩子,還好都是女兒,不然的話,金大娘根本沒有任何地位。
張手美在盒子裏找出一卷淺藍色的線,放在小鞋子上比了比,秀兒點頭,“這個顏色好。”於是張手美穿好線,比了比要繡的樣子。秀兒期期艾艾地說:“聽說你認了不少字,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幫我找找叫什麼名字好?”張手美想也沒想就推了:“孩子有爺爺奶奶,長輩想取什麼名兒就叫什麼名兒,不然,找顧先生也行啊,是個正經讀書人,學問也大,我不過是陪仁美讀書,哪有那麼大造化。”
提到顧先生的時候,秀兒正側耳傾聽,“手美,聽見沒,好像有人在喊你,是顧先生家的月娘吧。”
張手美靜靜地聽了聽,也聽出來了。金大娘從廚房過來,“手美,你快回去看看。”
不是月娘是誰,在張家門前叫喚一通,隻有張仁美出來應了應,張仁美說張手美在金家,月娘正往這邊走,恰巧看見金大娘,“大姐,”她快走兩步,“大姐,你在家正好!這事兒還要你來評評理兒。”
金大娘還拿著竹刷,“怎麼了這是?”
月娘先對著手美呲了一聲,才對金大娘說:“大姐,我找你幫我帶魚上城裏賣,賣的不都是三十文,這丫頭倒好,說四十文一尾幫我賣,你知道她實際上賣多少錢一尾嗎?起碼一百文!要不是酒樓的人專門來跟我說,我還真就被這眛了良心的臭丫頭蒙騙了。大姐,你說這多賣的錢我是不是該討回來?我一共找她幫我賣了二十幾尾——”她看張手美一眼,眼神像刀子,“才幾歲就幹這坑蒙拐騙的事,你可瞞的我好啊!”
不說不知道,金大娘還真是被嚇了一跳:“手美,這是真的?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月娘立馬抓住金大娘到自己的隊伍,憤憤地道:“大姐你看,瞞得真好!您平時對這丫頭不知道幾好,她怎麼就沒學到您的德行,住的這樣近,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連大姐你都瞞!大姐,我也是剛知道,氣得我呀!我還當她真的是想賺點辛苦錢貼補家用,好處沒少給,她自己眛掉的可比我的本錢都多!”
這個冤可找得好笑,是謬論吧?明顯是!
張手美真的很想仰天長笑,但是此時隻有無味的冷笑。
月娘拿芊芊玉指指著她,怒道:“你笑什麼?你不把錢還給我,我是不會罷休的。”
張手美說:“那是你的錢麼?我說四十文給你賣掉就給你四十文,我賣給別人,能賺多少都是我自己的,你是什麼理由和立場說那錢是你的?不然你去賣?我怕你四十文一尾都賣不到!”
月娘氣得就要奪過金大娘手上的竹刷來打她,被金大娘捉住了手,“別急別急,好好說。”
月娘的眼眶紅紅的,聲音越來越大,拚命嚎起來,“我當她是轉了性子,還真拿她當可以信任的人了,真是坑我啊!一個個都欺負我,我就那麼好欺負麼,死丫頭,把我的錢還回來!大姐,我算了算,她至少拿走了我一兩銀子,是至少一兩銀子啊……”
金大娘扶著支撐不住的月娘,轉頭吩咐道:“秀兒,先和手美到房裏去,我和你月娘了解了解。”
張手美不肯進去,又說一遍:“月娘你別搞錯了,買進賣出的事,你情我願,我就是賣一兩銀子一尾,那多賣出來的錢也不是你的!”
“什麼你情我願,你要是告訴我你賣一兩銀子一尾,我會隻要四十文嗎?我是傻啊?什麼買進賣出,我不過是托你給我賣魚,我問你,你買了我的魚嗎?你買了才是你的!沒有買,你賣多少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