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冬郎給我,你去歇著吧。”回到屋裏,張手美抱著冬郎進了西廂房。
金大娘睡得並不實,“什麼時候了?”
“三更了,大娘,還早呢,你繼續睡。”
張手美躺下,側對著冬郎,聽著冬郎均勻的呼吸聲,拿手指輕輕摩挲著他滑溜溜的臉蛋,心裏頭一陣歡喜,這麼個小人兒,就這樣睡在自己身邊,要是他是自己的多好。
有這樣大的一個孩子,他一點點長大,一天一個變化,縱是百看也不厭。照顧他,愛護他,就是把心掏給他也願意。
她越是歡喜越是不禁想到秀兒的悲傷。翻來覆去好久,才慢慢睡著。
早上睜眼的時候,冬郎已經醒了,他對著空氣笑嗬嗬地,咿咿呀呀啊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小手一直往上抓,小腿也使勁地蹬著,那樣子像極了誰在他麵前拍手要抱他,張手美以前經常這樣逗他,這是他的一貫反應。
張手美打了個哈欠,笑著摸摸他的臉蛋,“冬郎,早。早上心情這麼好啊!”冬郎轉臉看著他,突然間嘴角撇了撇,又對著空氣要抱抱。
外頭的雨聲像風聲,一陣一陣地。金大娘還沒起身,她咳了兩下,說話的時候嗓子是啞的,張手美從床上坐起來,“大娘,你是不是病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頭疼。哎,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早就醒了,我說回去看秀兒,就是迷住了起不來。”
“昨晚我們看過秀兒姐姐了,送了飯去,她挺好的,跟她說了讓她好好休息,她也記掛著你的身子呢。”
金大娘歎口氣,“昨天的事這麼一鬧,就怕她會想不開。我怎麼夢到她說要走了,來與我告別,我心裏急著,讓她等我一等,說我馬上起了去看她。她竟也等不了,隻說要我們都好好地……”
張手美輕聲安慰她,“都說夢是反的,也許是秀兒姐姐的病有了起色也說不定。今日蔡頭兒再當班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她。”
“嗯。冬郎醒了好久了吧,摸摸看他尿了沒。你放他睡床上,下麵要墊塊東西,不要尿濕了床,這天兒又不好,洗曬都來不及……”
張手美摸了摸,笑道:“還好,沒尿。我這就把尿去。”
走到窗邊的時候,張手美推開窗子往外麵看了一眼,雨是毛毛細雨,隨著風一陣一陣地走,杉樹林裏的帳篷下,當班的人稀稀拉拉,有幾個正掂了酒去飲。
到廚房後頭的時候,張阿生突然從竹林子裏鑽出來,他頭發上站著細細的水珠,一臉驚慌,“手美!手美……”
“爹,你怎麼回來了?”
張阿生四下看了看,張手美說:“官兵都在前頭。”
“你這孩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有官兵守著咱們家,我和你蟲娘一宿都安不下心,你姑母也急得慌……”
張手美將他引進廚房裏,“爹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張手美撿要緊的說,正說著的時候金在田也起來了,他又接著說,說得更豐富了一些,然後張仁美睡眼惺忪地過來,張阿生看見個個安然無恙,一顆心才放踏實下來,“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沒亮我就過來了,一直瞅著機會進屋來看看,這會兒當班的被叫去飲酒,才找了個空擋。”
張仁美催著他說:“爹,你還是快走吧,一會兒換杜頭兒當班,他見著了可不饒人的。”
張手美符合,“弟弟說的是,那杜頭兒最不留情麵,不要遇著他了,幾日後他們就會走,你和蟲娘現在姑母家住著,不用擔心我們,我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張阿生歎口氣,“秀兒病了這些日子我們竟然都不知道,這樣說,見上一麵也不容易了?”
張手美道:“好起來再見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三人送走了張阿生,做了點吃的。金大娘病得不輕,一坐起來就頭暈目眩,“我一點兒也不想吃,你們吃吧。”張手美在她額上探了探,“有些熱,不管怎麼還是要吃點,不吃東西怎麼有力氣。”金大娘勉強吃了點,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