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和趙樂坐在一間叫做食間的西餐廳裏,鋼琴師正彈奏著一首《致愛麗絲》。琴聲舒緩柔順,如流水潺潺,蕩滌著人們心中的煩惱與憂傷。
然而趙樂好像有點不太高興,始終一言不發地板著臉,低頭不知在想著什麼。
楊軍有些沉不住氣了,略顯焦急地問道:“你到底怎麼了?一句話都不說,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說嗎?”
趙樂抬起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隨之把目光望向了窗外,緩緩地說:“你是和崔強聯起手來設計過大鋒嗎?”
“這……你是聽誰說的?”楊軍答非所問地反問了一句。
“你隻要回答是,還是不是。”趙樂轉過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楊軍歎了一口氣,不置可否地也把目光望向了窗外。
“沉默就是默認了。”趙樂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身體似乎也在簌簌地發抖,“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嗎?你知道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嗎?李非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說,你現在跟於千裏有什麼不同?”
楊軍怔了怔,他沒有想到趙樂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他看了看趙樂,淡淡地說道:“就這麼點小事,你至於這樣嗎?”
趙樂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好像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樣。
過了半晌,她悠然地歎了一口氣:“你認為這是一件小事嗎?一個人當他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時候,你不覺得恐懼嗎?”
“我不也是為了公司,為了大家嗎?”楊軍不服氣地辯解道,“我不也想能成功地贏得這次競標嗎?這麼做,難道我錯了嗎?”
趙樂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楊軍,你還記得我們大家一起創業的初衷嗎?”
楊軍愣了愣,一時之間竟懵住了。
趙樂繼續說:“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們成立‘理想廣告’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最專業的廣告公司,能夠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廣告公司。”
“可是,這和我千方百計地想贏得競標並不衝突啊!”
“你如果再這樣不擇手段,再這樣耍陰謀詭計,那我寧願咱們退出這次競標。”
“這到底是為什麼呀?”楊軍有些急了,不由漲紅了臉。
“你覺得隻要贏了競標就成功了嗎?如果用你那種方式,就算打敗了王劍鋒、於千裏,還會有趙劍鋒、錢劍鋒、孫千裏、周千裏,你能把他們都一一打敗嗎?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成功,那這種成功我寧願不要。”
楊軍盯著趙樂,冷笑了一聲:“那你想讓我怎麼做?你說怎麼樣才算真正的成功呢?”
“至少不是這樣不擇手段地去打擊別人,因為你在打敗別人的時候,或許已經輸了自己。真正的成功應該是戰勝自己,超越自己。”趙樂用手支著下頦想了想,輕輕地說,“就像在這次競標中,我們能夠傾盡全力,把自己所擅長的方麵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就足夠了,至於能否最後勝出真的不是那麼重要。最關鍵的是,我們有沒有做到傾盡全力,我們有沒有做到最好。”
楊軍想了想,隨即不屑地揶揄道:“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在這樣一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世界,你不覺得說這番話簡直太幼稚了嗎?”
趙樂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用力地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說:“你的確變了!我想,如果林雪還活著的話,她也一定會對你說出我今天的這些話。”
驟然之間,楊軍呆若木雞地怔在了那裏。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被一根鞭子無情地抽打著。他麵色慘白、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向門外走去。
趙樂也麵帶痛苦地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中有點點的淚光在不停地閃動。
楊軍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夢囈般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趙樂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的一聲奪眶而出,“因為……我也愛你!”
楊軍再次怔住了,他的身體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一樣不停地抖動著。過了半晌,他再次轉過身向門外緩緩走去。就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變得蒼老了許多。
楊軍無精打采地開著車,混跡於蝸牛一樣緩緩爬行的車流中,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如影隨形般地纏繞著他。
車裏的交通廣播播放著令人厭煩的路況信息,他皺了皺眉頭,拿出一盤磁帶放入了音響中,一陣深沉又略顯滄桑的歌聲隨之傳出:
走過歲月我才發現世界多不完美
成功或失敗都有一些錯覺
滄海有多廣江湖有多深
局中人才了解
生命開始情不情願總要過完一生
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誤解
誰沒受過傷誰沒流過淚
何必要躲在黑暗裏自苦又自憐
我不斷失望不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