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說也簡單得很,因為當時的廣東,有兩個唐生智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一是程潛,二是譚延闓。這二人都是革命黨元老級人物,在廣東也是說得上話的,然而他們為啥作為湖南人,卻如今在廣東討生活呢?你以為程潛和譚延闓願意這樣嗎?還不是被趙桓錫排擠的。而當時在趙恒錫手底下出力最多的人正是唐生智。所以說,雖然看起來廣東的國民黨能跟吳佩孚對上牙,但由於唐生智跟程、譚二人的曆史過節,他要求援,也隻能去找廣西那幾位名氣不甚大,資曆不甚深,實力未可知的小年輕了。但是問題也來了,新桂係這幾位才剛剛冒頭沒多久,他們有這個膽子跟吳佩孚這樣的元老較個高下嗎?幸運的是,有句話叫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不是有沒有膽量的問題,而是巴不得如此的問題——李宗仁早就想好好幹一場了。
其實早在趙恒錫在位的時候,就對新桂係這幾位有所關注了。以前舊桂係的時候,那幫人跟他還挺對路,有一陣譚浩明也說要聯省自治,加上舊桂係跟廣東關係也差,趙恒錫覺得挺安全,甚至陸、沈之爭的時候,他還有閑心去調解紛爭;然而,新桂係這一出來,趙恒錫就覺得不對勁,因為這幫年輕人非但是跟廣東關係親密,而且眼見也不是有一畝三分地就能知足常樂的人。趙恒錫覺得不對勁,就派了個說客,廣西人葉琪,在湘軍當差,回去跟新桂係溝通溝通,是不是大家夥一塊兒搞自治。葉琪人是回去了,但不是他去遊說新桂係,而是新桂係遊說他,甚至廣西的報紙還說他是唐生智的說客,說是一塊兒革命的,甚至還跟廣東來的汪精衛、譚延闓在梧州會過麵,然後甚至還跟著白崇禧一塊兒去了廣東,見識革命去了。新桂係這個態度是明擺著的,滿腦子想的都是搞出點事來,他們不是怕出事,他們怕的是不出事,有事才好呢。李宗仁這心裏早就過了幾百個過了,趙恒錫這老不死的,老擋著我們的道,還是唐生智年輕氣盛,將來或許可以利用。因而,當唐生智來求援的時候,李宗仁根本就沒琢磨琢磨自己到底實力夠不夠,直接就答應出兵相助,先派了鍾祖培帶一個旅過去,然後自己跑廣東遊說去了。
李宗仁去廣東,當然是希望他們跟自己合夥幹,但是他跑到廣東一看,革命大本營這革命的氣氛還不如他們廣西呢,這叫啥事?廣東方麵確實也有難言之隱,自孫公去世之後,正如前文所敘,左右兩派可是鬥了個不可開交,如今主事的蔣介石前不久剛卷入中山艦事件的漩渦,氣還沒喘勻呢,要讓這幫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出點事的人來北伐,來革命,確實不容易。李宗仁剛去廣東,老朋友李濟深就跟他說來得不是時候,廣東可正亂著呢,你來叫他們北伐,基本上希望不大,當時李宗仁的心就涼了半截。李宗仁敢那麼貿然就跟吳佩孚為敵,想的就是兩廣合作,如今聽說兩廣合作北伐有困難,那他的這出戲怎麼唱下去?李宗仁也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好歹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廣東方麵,要不然他出兵湖南之後,局勢根本就沒法收拾了。
第二天李宗仁就見到了傳說中的蔣介石。當然,要北伐,先得說動老蔣,李宗仁囉囉唆唆了一堆,總結起來,就是北伐正當其時。理由有三個:第一,吳佩孚的主力正在華北跟馮玉祥的國民軍糾纏不清,此時兩湖兵力相對空虛,如今又正好湖南有亂,趁此良機增兵湖南,續至湖北,則大局可定。第二,廣東是富庶繁華之地,不宜養兵。說在廣東的龍濟光、莫榮新、陳炯明、楊希閔之流以前都是能戰之將,但在廣東這溫柔窩裏一泡,便不複能戰,唯恐將來師老兵疲,因宜盡速出兵,早定大局。第三,當然是如今兄弟我的兵派出去了,跟吳佩孚的梁子結下來了,已是騎虎難下,你要不幫忙,我咋辦?分析了這麼一堆,老蔣也說李宗仁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他又含含糊糊,大概意思就是你的想法沒問題,但我要實際操作有問題。老蔣這麼一說,對心情急切的李宗仁而言,又是一盆冷水。
李宗仁當然沒閑著,把需要見的人見了個遍,比較關鍵的人物自然是程潛和譚延闓。按說湖南出了亂子,這兩位湖南出來的,不正好嗎?結果李宗仁說他已經把唐生智策動起來革命了,我的兵也派出去了,兩位好歹幫幫忙?譚延闓這個人是老狐狸,說得委婉一點,說唐生智這人恐怕靠不住了。有人說了,譚延闓這也叫委婉?看完程潛說的,就知道他確實委婉了。程潛說唐生智這個貨當年聯合北洋軍閥來幹我們,如今好了,他倒黴了,吳佩孚要幹他了,然後你說我們救他去?他娘的,等吳佩孚把他搞定了,我們收編他去差不多。這二人的意思,反正就是幫誰的忙也不能幫唐生智,他們還恨不得唐生智早日完蛋呢。李宗仁當然不願放棄,又囉囉唆唆分析了一大堆,但是再怎麼分析,也不能把這二人對唐生智的怨恨給滅了,最後免不了又是一盆冷水。
接下來李宗仁見的是蘇聯顧問鮑羅廷,鮑羅廷倒是不錯,給李宗仁講了一大堆革命的大道理。李宗仁文化程度不深,聽鮑羅廷這番話倒還挺有興味,但是鮑羅廷說了這麼一堆之後,切到關鍵話題,說要北伐了,鮑羅廷又開始說什麼革命基礎不夠,說廣東尚需準備等。總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