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富,黃大胖子,人如其名,果然夠大夠胖夠富態。
7月7日中午,張馨欣和李白羊去到羅興民辦公室的時候,他辦公室裏已經有兩個陌生人在坐著了。一個是個中年人,他就坐在羅興民的辦公桌那邊擺弄桌上那個手機結成的蛋形繭,這個中年人身材不錯,個子不矮不胖也不瘦,打扮也是很稱頭,大白襯衫加西褲漂亮別致,看上去就是名牌,一雙皮鞋擦得是油光錚亮,他五官相貌看上去清秀而且精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儒雅的文化人氣質。
另外一個人是個又大又胖的老頭,這老頭在辦公室另外一側跟羅老頭子坐在一塊耐心地一遍一遍地倒著看這幾天手機結繭攝像機錄下來的錄像,這老頭子歲數看上去跟羅老頭子差不多少,應該都是五十大幾奔六十的人了,小眼睛塌鼻梁,一口大嘴巴,五官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皮膚倒是很白皙,隻是一張大臉肥得溜圓,看上去像個剛出鍋的又白又大的清蒸大肉包子,大臉上倒是沒一點皺紋,看上去比長得幹巴巴像塊四川熏肉的羅老頭子年輕上那麼一點,這個人得有個一米八三八四的個頭,要說體重,往少了說也得有個兩百八九三百斤左右的分量,李白羊一米七八的個頭一百七十來斤重已經算是個中等胖子了,可跟他一比較那這身段簡直隻能用苗條偏瘦四個字來形容,最慘的是羅興民那糟老頭子,跟這堵大肉牆坐在一塊,那點小體格子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眼前的這尊大神,不用羅老頭子介紹,張馨欣和李白羊就知道他就是黃國富,黃大胖子。
有肥得流油這個成語來形容黃國富,黃大胖子最合適不過了。海南島7月天最是酷熱難耐,羅老頭子這小小的破辦公室連風扇都沒有,三個人熱得直冒汗,黃大胖子又是油性的皮膚,臉上除了汗還有一層的油,胖子一般都是邋裏邋遢的懶漢,這黃大胖子也不例外,他也懶得找塊麵巾紙來擦把臉,就是兩隻手不停地抹臉,連擦汗帶抹油,弄得兩隻手油乎乎的,再加上一身油乎乎的大白背心加短褲子,樣子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就他這副極品的尊容,李白羊怎麼也不相信他居然跟羅興民一樣都是海大教授級別的文化人,看上去他幹的更像是殺豬賣肉的行當。
羅興民把在場的人都介紹了一遍。按羅興民的說法,這黃大胖子不僅僅是他在中山大學讀書時結識的同鄉同學的關係這麼簡單,大學畢業後他們是一起被分配回海大來教書的,雖然不是一個院係,但是他們幾乎也是同時評的副教授教授,甚至當年羅興民成家時,黃大胖子還在打光棍,為這朋友撮合個對象羅興民兩口子費了不少心思,後來總算給他介紹了一個羅興民老婆的一個遠房親戚,後來這門親事還真讓羅興民兩口子折騰成了,所以羅興民和黃大胖子多少還沾點親。羅興民是個怪脾氣的人,除過幾個常常在一塊下象棋的棋友,還有這個黃大胖子,他根本沒什麼朋友,所以沒事不去下象棋的時候,他就愛跑去黃大胖子那裏跟他閑坐,黃大胖子不抽煙,可是平時好喝那麼幾口,當然喝酒也不能幹喝,得有點什麼下酒的小菜,早些年都說做教授的不如賣茶雞蛋的,這話不假,那會黃大胖子家和羅興民家都很緊巴,一大家子人就指望那點死工資餓不死也吃不飽,但是黃大胖子舍得吃會享受,當然他也折騰不起什麼好的下酒菜,就是偶爾弄點油炸花生米,鹵水豬頭肉豬下水什麼的,羅興民這人好沾點便宜,多年下來每次去聊天,不會喝酒,黃大胖子也招呼他來一塊吃點下酒菜,算下來他也算吃了黃大胖子不少東西了,不過黃大胖子是個大方人,這點東西他不會跟朋友計較。後來教授們的日子過得是一天比一天好,黃大胖子招呼羅興民的下酒菜也越來越高級,燉肘子,德州扒雞,有時候還弄點海螃蟹,吃多了這些好東西,黃大胖子的肚皮也就越來越鼓了,還沒到六十就已經快三百斤上下了,可這羅興民可是純粹費糧食的主,蹭了他這麼多吃喝,反倒越活越幹巴,有時候兩個老鬼一塊上街活脫脫的一對哼哈二將。
平心而論,羅興民混得不如黃大胖子,也不是他自己肚裏沒料,而是這年頭什麼學校都重視生物專業,農學往往都是被忽略的,黃大胖子生命科學院那邊條件比這邊強太多了,可以說是富得流油,簡直要什麼有什麼,不說各種實驗設備都齊備,連辦公室都是一人一間屋子都配一台空調,一上班就涼風一直吹到下班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獎金發得也多,而農學院這邊連風扇都沒有,別提什麼空調攝像機這些高級貨了。所以羅興民要找攝像機來拍手機,首先就去黃大胖子那邊借,黃大胖子本來就是個大方人,不但給他拿了一部還親自來替老朋友安裝,當然他一看見李白羊的手機也跟羅興民第一次看見李白羊的手機那樣來了興趣。
在辦公室那頭埋頭擺弄手機結的那個蛋形繭的那個中年人叫陳宏遠,羅興民介紹說此人也是海大的教授,不過他既不是農學院的人,也不是黃大胖子生命科學院的人,而是機械工程學院自動控製係的。李白羊知道在大學裏跟在公家單位裏是一樣的,評個什麼職稱其實都是論資排輩的,可這個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幾不到四十的年紀,他不顯山不露水,悶不吭聲的,剛進門李白羊和張馨欣還以為他是羅興民手底下的一個助教之類的小腳色呢,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是跟羅興民黃大胖子肩並肩的教授了。要麼就是他後台夠硬,要麼就是自己硬件夠出色,反正來頭不小。聽羅興民說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跟羅興民還有黃大胖子這兩個土鱉不同,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喝過洋墨水的海歸派,在國內有個吉林大學機械製造專業博士的文憑,後來公派到美國在普林斯頓大學又混了一個自動控製專業的博士文憑,名副其實的雙博士學位,此人還是海大專門從美國聘回來的,說起來他其實就是機械工程學院那邊的招牌人物。可是羅興民怎麼請來的這個牛人,他說的可是含糊不清的,聽他的意思,這姓陳的跟羅興民沒什麼關係,跟黃大胖子倒是有些牽扯,具體是怎麼回事李白羊和張馨欣也聽不大真切,大概就是黃大胖子還有個三十出頭還沒嫁人的老閨女,也在機械工程學院那邊當助教,平時跟這姓陳的來往不少,這姓陳的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日久生情,反正他看上了黃大胖子的寶貝閨女,可黃大胖子的寶貝閨女不知道腦子哪根筋轉不過來,就是看不上他這麼好條件的鑽石王老五,這姓陳的也是個癡情種子,看上了就死追著不放,日子久了人家姑娘也煩了,事兒也就僵上了,沒辦法隻好用上最土的招式,走上層路線,他有事沒事就去請黃大胖子喝酒,黃大胖子不是笨蛋,這事他心裏也有數,這姓陳的他是喜歡,條件好人品也沒得挑,再說自己閨女這歲數等不起了,可他想歸他想,女兒看不上也沒辦法,隻能慢慢做思想工作了。正好這天姓陳的又找上門來喝酒,幹脆就把他也一塊拉到羅興民這邊來了。
姓陳的話不多,他擺弄的那個手機的蛋形繭看上去又和前兩天不同了。首先是顏色不對,這會整個蛋形繭看上去是一種灰褐色的而不是淺紅色的,這種灰褐色就像是一片枯掉的葉子那樣的顏色,其次繭的表層的那些纏繞的絲和網變得很質密,怎麼形容呢,整個蛋形繭表層就像是塊包著什麼東西的用很原始的那種紡布機織出來的質地並不細密的粗麻布,不對,用粗布形容不大合適,它的絲線比麻線要細微很多倍,而且它沒有麻布的韌性,那些絲和網拉伸的能力好像都消失了,姓陳的用筆尖不用費勁就把蛋形繭表麵的幾根絲都挑斷了,整個蛋形繭外表好像很脆弱。還有蛋形繭的表麵的絲和網沒有了粘性,用手指去摸一摸它,根本就不粘手。對於這個情況,陳宏遠,羅興民,黃大胖子三個人的意見相同,手機已經到了應該破繭而出的時候了。
手機看樣子不會像蠶蟲化蛾那樣自己咬開蠶繭飛出來,它雖說是個活物,可即便是沒摔壞之前它也是沒有活動能力的,也就是說李白羊他們得自己打開那層厚厚的繭。羅興民他們幾個有這心思,那些表層的絲和網沒有粘性,沒有韌性,看樣子打開它並不是什麼難事,不用小刀子用手就能做到,可說到底手機還是屬於李白羊的,怎麼做還得等他來拿主意。李白羊拿了主意,親手打開它,就是現在。
整個打開手機蛋形繭的過程波瀾不驚,沒什麼意外發生。李白羊用手拉開那層厚厚的蠶繭幾乎沒受到什麼阻礙,用拉這個動詞來形容他的動作似乎太劇烈了,其實他根本沒使什麼力,就像在一個空置多年的屋子裏撥拉那些結得厚厚的陳年的蜘蛛網一樣,打開蛋形繭根本就不費絲毫的力氣。那些跳蚤般大小蜘蛛狀的手機零件完全從繭裏消失掉了,李白羊仔細看了看劃拉出來的那層繭皮,一隻這樣的零件他也沒找到。從繭裏拿出來的手機幾乎跟李白羊剛剛得到它的時候一摸一樣,就好像它不曾被摔得四分五裂過一樣。
唯一的不同就是它變得更幹淨更新了,它沒有沾上一點的灰塵,甚至連手機外殼上的難以消去的汗漬都不翼而飛了,它就像被完整地清洗過一般,不過它又沒帶上一點水印,它是完全幹燥的,李白羊隻能是推想在這短短的兩天時間裏,當那些小小的跳蚤大小蜘蛛模樣的東西完成完作繭的工作後,它們並沒有在厚厚的繭絲下麵靜止不動地休息,它們可能是把手機外殼細細地打掃了一遍,當然它們打掃得方式可能有些奇怪,它們也許是用嘴把手機外殼啃了一遍,把那些灰塵還有汗漬這樣的髒東西吃進他們大大的肚子裏,也許是分泌了一些類似於中強酸的分泌物把手機的外殼就像用人類用中強酸來洗潔廚具廁所等等地方那樣清洗了一遍,當然最後它們沒忘記把分泌物和髒東西處理掉,也許是吞進大大的肚子裏,也許是吐到了那層繭皮裏麵,很可惜因為繭皮太質密了,以至於攝像機沒辦法記錄下來它們清潔手機外殼的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