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九月，秋意越發的濃了，白翎兒用過早膳，換上了竹青從王府內務處領來的新衣，淺粉色的交領窄袖上裳，月白色羅裙，為了保暖，又多套了件月色粉邊繡海棠紋的半袖長衫。
從翎羽堂朝正門走，路上遇到的侍女、家丁大都行色匆匆，並未認出穿著侍女裝的翎兒。
一路走到昭王府正門口，正看到幾步外正彎腰進門，在前引路的王管事，緊接著，玄色的朝靴踏過門檻，一身絳紫色蟒紋朝服的慕容昭大步跨入。
好巧不巧，她們竟趕上了慕容昭下朝回府。
門口的侍衛皆跪在兩側迎著，采薇跪了下來，翎兒低著頭，愣了一瞬，也如尋常的小丫鬟一樣跪了下去。
“下月初八，蘇側妃的小妹行及笄禮，蘇府那邊下了帖子，希望王妃前去觀禮，您看，要呈給王妃嗎？”王管事弓著身子，退到慕容昭身後，小心的詢問著。
“何時來的帖？”慕容昭止步，沉聲問道。
“今天一早便送來了，蘇府的意思是，希望王爺能隨王妃一同到場。”王管事停在一邊，謙卑的答著。
“德妃有孕，皇上是有意要高看蘇家幾眼的，蘇三小姐及笄，也算大事，你替本王應了吧。”慕容昭說完，看向兩步外跪著的侍女，她們垂首，脊背僵直的跪在那裏，如兩尊雕塑，奇怪，那低著頭的侍女，怎麼如此熟悉……
“是，那老奴便通知王妃去準備了。”王管事說著，那眼角的皺紋又擠在了一起，雙眼眯著，他露出了一絲笑意。
“王爺，蘇家小姐及笄，雲曦郡主大概也會去吧。”玄青低聲提醒著。
昨天的事他已經聽說，雲曦郡主帶走了紫煙，氣得王妃大哭，甚至一怒之下搬離了朝夕殿……
經過昨天的事，王妃與雲曦郡主大概已成了死敵，蘇三小姐及笄是大事，那樣大的場合也更容易成為女人施展心機的戰場。玄青自知昨日的事，與他擅自替紫煙向郡主求情脫不了關係，對於王妃，他心中有愧，所以此刻，當聽到王爺要帶王妃去蘇府時，他便忍不住要給王爺提這個醒，好讓他改變主意，以免王妃再次陷入險境。
“雲曦去，我就不能去了嗎？”白翎兒終於忍無可忍，她略帶不滿的開口，然後慢悠悠的站起來，彎腰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緩緩朝玄青的方向走去。
見迎麵走來的侍女竟是王妃，慕容昭與身邊的玄青、王管事皆是一愣。
“奴才見過王妃。”
“屬下見過王妃。”
二人皆跪下行了禮。
“二位不必多禮，起吧。”翎兒說完，又對著慕容昭，微微福身，道：“臣妾參見王爺，王爺萬福。”
中規中矩的行禮問安將他們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遠，慕容昭麵色平靜的點頭，然後淡淡道：“起吧。”
白翎兒起了身，王管事與玄青也都站了起來，退至一旁。
二人對視，觸及到的，皆是對方眼中平靜的自己，沒有情緒的波動，沒有愛慕、沒有難過、沒有想念……
沉默過久讓整個氣氛變得尷尬，慕容昭輕咳一聲，沉聲問道：“王妃穿成這樣，是要出門？”
一口一個“王妃”，這樣疏遠的稱呼，刺激著翎兒敏感的神經，他由內而外表現出的不在意讓翎兒愈發覺得自己的心痛來得很蠢。
雙眼俏皮的一眨，嬌唇彎起，柔聲答道：“是啊，正要出去呢，本來想繼續裝一會兒丫鬟的，可王爺總也不走，我跪得太累了，就起來嘍。”調皮的吐了吐小舌，天真快樂的模樣一如往昔。
慕容昭垂著的手輕顫，他忍不住想要如以前那般去捏一捏她的臉頰，可是理智不斷提醒著他，不可。
“好，那王妃自便吧。”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悸動，慕容昭麵無表情的轉身，然後開口，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疏離與淡漠。
王管事與玄青自是疑惑，而白翎兒唇邊的笑卻愈發的燦爛了。
很好，她喜歡他的冷漠與絕情，喜歡他親手將她心中的所有情意盡數抹殺……
大步踏出昭王府大門，望著陽光下，一片光明的街巷，白翎兒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