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初,母親把羲之叫到身邊,講起他遲遲未歸的父親,那年羲之四歲,藉之九歲。母親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王曠,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做官,並且是一位官運亨通的大官。羲之很高興,自己有一個好父親,此刻,他便更加想念他的父親。
一天,丫鬟帶著羲之、籍之在王氏家族的大院池沼邊玩耍著,池中蘆葦起伏,白荷映日,白鵝漂遊。一群白鵝都被孩子們趕到了水中,水上泛起層層漣漪,鵝兒們或仰頭張望,或低首撫弄毛羽,甚是漂亮。籍之和丫鬟拿著柳枝正蘸著水在地上畫著,羲之尾隨其後,屁股後麵還跟著一隻鵝,玩的甚是高興。羲之對於這種在地上寫寫畫畫,很感興趣,叫嚷著向丫鬟索要。"給我,給我,我要,我要......"鬧著嚷著,踢著地上的石子,跟著索要柳枝,籍之在旁邊逗樂著他,籍之大他五歲,已經不經常和他玩耍了,隻有在功課之餘,才可以逗樂一下這個弟弟。羲之在一番吵鬧之後,終於得到了一根柳枝,甚是欣喜,撅著屁股往池中蘸水,開始在地上畫起大作來,什麼四瓣花、兩葉草是一應俱全,一會兒又開始去抱身邊的鵝,然後又接著劃字,玩得津津有味。
"給我,我也要!"一個稚氣未脫卻又很霸氣的聲音衝羲之叫嚷著,是大伯王含的兒子王應,籍之和丫鬟認識,比羲之大三歲,平日裏也是蠻橫得很,見喜歡的東西張手就要,甚至直接就奪,他母親也有些護短,是有了名的家庭主婦,王含硬是怕了這老婆。王應之前就讓羲之吃過一些虧,籍之見弟弟羲之吃虧了,出手教訓過王應幾次,本是小孩間的吵鬧,最後讓諸葛氏都得罪了王含家的老婆,對他們家是大加辱罵,最後還是族長出麵規勸,方才罷休。王應行至羲之麵前就伸手奪羲之的柳枝,這次籍之早就看穿了,搶至弟弟麵前,嚷道:"走開,這是羲之的,你自己去弄!"王應眼見比他大幾歲的籍之擋在前麵,前幾次又被籍之教訓過,這次,他來了個軟的,聽籍之一說,就大嚷:"你打我,我告訴母親去!"說著,便哭鬧著往家裏跑。這一下倒把隔壁家王導的兒子王悅給招了出來,王悅與王應年齡相仿,不過,性格就與王應大不相同,他對羲之這個小弟弟,是關愛有加的。
"你又招惹誰了啊?這下怎麼啦啊?"王悅聽到哭聲從裏屋走出說道。對於王應,他是相當的了解,不由分說,便已下結論。王應在王悅這個堂兄麵前,也不加分說,徑直走向了自家府邸。
"籍之哥,我今日在大廳聽父親和娘親聊及你父親,聽說你父親近段時間就會回來,你可聽你娘親說起啊?王悅慢悠悠地晃出裏屋道。他素來就和羲之、籍之兄弟倆關係甚好,這會聽到堂兄父親將要回來的消息,馬上告知了。
"我父親要回來啦啊?我父親要回來啦!這是真的嗎?"籍之睜大著眼睛,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個消息,父親已經離家好幾年了,對於父親的思念也是與日俱增啊!一聽說父親將要回來了,激動不已,旁邊的羲之聽說父親要回來了,興高采烈地叫嚷著往裏屋跑去,揚著柳枝,又跳又蹦地想象著父親將會給他帶什麼好玩的。
"母親!母親——"
"唉,孩兒有啥事啊?這般高興的。"諸葛夫人在裏屋溫聲答道,她手上正拿著鞋底在納著,對於小兒今天這般大聲的叫嚷倒是感到有些意外,平時不喜歡說話的羲之是不溫不火的,難得見他這般模樣的。
"母親,父親是不是就要回來啦啊?我......我剛才聽王悅哥在說。"羲之吞吞吐吐地問母親,此刻他已經偎依到了母親的懷中。
諸葛夫人和這個小兒細細說起父親的事情,對於父親建功立業的故事,羲之是很喜歡聽的,並小小年紀就立下豪言,將來也要做一番成就出來。
幾天後,羲之盼望的父親終於回來了。
王曠一進門,籍之和其他幾個堂兄就大叫起來,並且一溜煙地向父親跑去,隻有羲之還愣著,不叫也不跑過去,他硬是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在他的記憶裏,他隻熟悉父親這個詞,父親對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父親行至羲之麵前,一把抱起往裏屋走,用絡腮胡子紮著羲之稚嫩的臉蛋,紮得羲之生痛,他倒不叫,隻是默默地在這位陌生父親的懷裏掙紮著。諸葛夫人已經從裏屋出來,深情地望著丈夫,王曠還沉浸在小兒的逗樂中。
"回來啦啊!"諸葛夫人道。
"嗯!我回來幾天,這次回來有大事相商,進屋細說吧!"王曠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領著妻子往裏屋走去。
"有何大事啊?回來不是好好的嗎?"諸葛夫人一臉疑惑地問道。
"夫人啊!實不相瞞,我這次回來是沒有大王禦批的,丹陽城現在已經是反將陳敏的了,我迫不得已離職回到開陽縣城內已經一段時間了,深受琅琊王司馬睿的照顧。這次回到鄉下來是準備接你們母子去開陽縣城的,現在時局混亂得很,東萊人王彌起兵反晉,有可能很快就會攻到琅琊國的,我這才趕回來的!"王曠警惕地細聲對妻子說道。琅琊王司馬睿母親夏侯夫人與王曠、王廣、王彬的母親夏侯夫人是親姊妹,故而琅琊王司馬睿與王氏兄弟為姨兄弟關係,琅琊王司馬睿對王氏兄弟更是關注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