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27日傍晚,穀原縣,浦原大道
寒風呼嘯,深秋的天色總是比往常黑的早些,天氣愈加寒冷了起來,現在早已經過了下班的高峰期,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兩旁的商鋪大都早早地掛上了打烊的牌子,熄了燈火,在昏黃的路燈下,街道兩旁散落著稀稀落落的人群,各自緊捂著衣領,行色匆匆地悶頭前行。
街道邊,鈴木中介所的門口依然亮著蒼白的燈,這間在白天幾乎被流動的人群所淹沒的一層小平房,終於在漆黑的夜中突兀地顯露了出來......
都已經一個禮拜過去了,達也還是沒有接到任何關於北田一家的音訊,中介所的生意已經越來越不好做了,而且,銀行的經理昨天又打電話來催款了,到底該怎麼辦?難道我苦苦經營了大半輩子的心血就這樣完了嗎?
達也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此時的他,一臉憔悴,頭發稀疏,圓圓的大餅臉似乎在這一個月中鬆垮了不少,絲毫看不出往日運籌帷幄的精明和狡黠,就連那張總是掛著一副彌勒佛似的笑臉也止不住地爬滿了愁容......
“社長~~~~額...您找我.....請問.....有什麼事......”
似乎已經在一旁站了許久,女秘書戴著一架如牛奶瓶底一般恍惚的黑邊眼鏡,抱著一打厚厚的文件夾,一臉靦腆,弱弱地問道。
“啊~~沒什麼......嗯,靜香啊!你也在我這裏幹了不下五個年頭了吧!你也知道......公司的效益你是最清楚不過了.....已經沒有什麼賬目讓你算了......所以,現在,鄭重地告訴你——你被解雇了.......拿著吧!這是你最後一個月的工資......唉!可惜.......你領不到今年的年終獎金了......”
聽到聲響的達也很快調整好狀態,一邊斷斷續續地回著女秘書的話,一邊從桌下的抽屜中拿出一副牛皮信封,隨意地扔到桌麵上。
可說著說著,達也的眼神驀地有些閃爍,隨即直起身子,整了整一身邋遢的形容,正要習慣性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邊,卻突然發覺杯子裏的茶水已經見底了,似是為了逃避女秘書的目光,達也慌忙背過身子,按著一旁的熱水器接水.......
“可是,社長......我...我...”
“好了!什麼也別說了......走吧!”
達也沒有回頭,還不待靜香說完便狠下心來地厲聲吼道,不是不願回頭,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他最後一個屬下,他真的不忍心去看到那一張滿是失落的麵孔,但,沒有辦法,達也隻能如鴕鳥一般兩眼無神地盯著杯中的茶水.......
杯中,茶葉也在打著旋兒,無奈地翻滾著,早已經泡得完全看不出顏色的茶水麵,隨著杯身的顫抖,輕輕地一晃又一晃.......
............................................
“嘩啦~~~嘩啦~~”
寒風如刀一般殘酷地刮過臉頰,達也一臉淒涼地站在空蕩蕩的街邊,眼角有些酸酸的,精神恍惚,最後打量了一眼中介所的各個角落,達也終於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眼神...........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個禮拜,它就再也不屬於自己了.....難道真的就這麼完了嗎?自己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的基業啊!到底該怎麼辦?家裏還有信之.....難道自己勤勤懇懇地打拚了大半輩子,真的要就此淪落街頭嗎.......
夜已深,也不知過了多久,達也才念念不舍地關上了燈,磨磨蹭蹭地踮起腳,高舉著鐵鉤子,似是想拉下屋頂的折疊門,一下,兩下.....也許是胳膊顫抖得太厲害了,連揮了幾次都沒勾上......
一陣陰冷的寒風毫無征兆地打著旋兒從達也身邊刮過,似是被風沙迷住了眼睛,達也忍不住閉了閉眼,可就在這時,身後空無一物的陰影之中,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掌,驀地搭上了達也的肩膀......
“啊~~誰?!”
達也被嚇了一跳,一聲高喝,反射般地轉過身來,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套著米色大衣的年輕女子,她斜挎著棕色皮包,鼻梁上戴著一副小巧的茶色眼鏡,漆黑而柔順的長發整齊地披散在肩頭。